他顿了顿,“平州府与北府毗邻,那处山坳恰在两府的界上,因地势凶险无人敢去,是以先前并未细分属权,谁料到竟有人占山为王,兴起了山寨。平州府尹怕祸及其身,便只当做没有这回事,但韩王府却不能袖手旁观,所以王爷派我过去救人,明日就出发。”
颜筝心里揣度着,能不能有机会混在蔺雪臣的车队里借此离开韩王府,但思来想去,她一个脚伤未愈、连路都走不得的人,这会便是蒙混过关,等出了北地,也没有办法回去皇城。
连带着侍卫随行的永帝钦差都被劫道了呢,何况她一个单身弱女子,又长了这副媚态横生的模样。
她心里便不由生出几分惆怅,很显然,这残酷的现实令她有些沮丧。
蔺雪臣见她沉默不语,便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忧心,目光倏得柔和下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那伙山匪虽然听着凶恶,但原先也是附近的百姓,因为山地贫瘠种不了地,附近的山里又没什么野物,日子过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做这行当。他们图的不过是些银子,并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许是司徒大人生得好,听说那山寨的大当家死活非要将女儿嫁给他,让他当压寨女婿呢!”
颜筝有些纳闷地问道,“既然那些山匪原来也是良民,那位钦差大人为何不将身份说出,好让他们放他离开呢?”
为了讨生活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人,心没有那么狠,对皇权仍然有所敬畏,他们也怕事情闹大了,惹来官差剿灭。
蔺雪臣沉声笑着摇头,“听说这是司徒大人头一回担差事,想来他也不愿意出什么岔子吧,若是这件事叫人传得人尽皆知,那以后他在永帝面前,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不远处三三两两有人结群而至,便忙立了起来,“明晨一早我就出发,这会便算给你道了辞,这几天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了,一定带你去看汗血宝马。”
颜筝不忍拒绝这样的隐隐热切,想到他就要出远门,还是与山匪打交道,未免他路上出什么差错,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嗯。”
蔺雪臣心满意足地走了。
颜筝抬眼望了望远处的人群,心想着莫不成碧落是将整个四季园的美姬都叫了来?
可等人群走得近了,她才蓦然发现,来的那群并不是四季园的人,为首的那个一身雪青色的衣裳,生得高大而壮实,正怒气冲冲地向她这处走来,她定睛一看,认出那人就是早上从冬院取走了梨花胭脂的双翠。
双翠领了一群丫头婆子气势汹汹地走到颜筝面前,还未等颜筝开口,便狠狠地将她从石凳上推落在地。
一面怒容满面地说道,“你这个贱.人,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我们夫人信任你才让你做胭脂,可你竟然用这东西来谋害她,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颜筝脑袋一懵,什么?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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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梨花胭脂,是要涂在脸面上的东西,碧落仔细试用过好几回,确保无虞,才会拿出来给人。
可现在,蕊花夫人的丫鬟双翠,却指责她们用胭脂谋害人……
颜筝顾不得狼狈,急忙问道,“胭脂怎么了?无端端的,你怎么含血喷人?”
那双翠叉着腰恶狠狠说道,“夫人喜欢胭脂上的梨花香味,还夸你们心思灵巧,谁知道刚用了没有多久,脸上就起了红疹,一大片的,密密麻麻,整张脸上都是。”
她啐了一口,“若不是你们包藏祸心,在胭脂里混入了脏东西,夫人的脸怎会如此?竟还胆敢说我含血喷人!”
大约是气愤不过,双翠沉重的身躯毫无预兆地向颜筝身上压去,一边滔滔不绝地骂着,一边又拿手去抓颜筝的脸。
颜筝个子娇小,根本不是双翠的对手,她无力招架,只好用手肘护在身前,竭力解释道,“蕊花夫人的脸上生了红疹,你这时候不急着去找大夫查明原由,反倒跑我这里胡闹做甚?”
她趁着双翠愣神的当口,将右掌抵住对方的咽喉,继续说道,“我就住在冬院,又跑不了,若当真是梨花胭脂惹的祸,你去禀明司徒侧妃也好,直接告到韩王殿下面前也罢,总有处置我的地方。”
双翠的脖颈被顶得难受,她强自掰开颜筝的手指,“夫人早起时还好端端,用过你的胭脂,脸上就起了红疹,不是胭脂的问题,还会是谁的?不要强词夺理狡辩了,我不听。”
颜筝见这丫头如此冥顽不灵。不由冷哼起来,“我虽未承宠,但也称得上是四季园半个主子,若当真论起来,身份上与你家夫人没有什么不同,但你却只是区区一个丫头,以奴婢之身欺压主子,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顿了顿,目光里现出冷冽清光,“你若还不放开我。难道是急着想给你家夫人惹来祸端吗?”
韩王府里尊称慕黄衣一声夫人,可她身上没有正经的诰封,又没有诞育子嗣。究其根本,与四季园的这些美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可她的丫头却如此猖狂,不仅辱骂颜筝,还想要打人。
这不合规矩。且有违纲常。
不管颜筝的胭脂是不是蕊花夫人脸上红疹的罪魁祸首,只要她告到司徒侧妃跟前,这丫头定是要去戒律堂走一遭的。
司徒侧妃维护的是韩王府的法纪和尊严,容不得以下犯上之人。
果然,双翠一时被唬住,倒松了压着颜筝的身子。她勉强地站了起来,嘴上却仍不饶人,“对女子而言。容貌是何等地重要,可你却……我们夫人的脸若是能好,那便罢了,若是你害得她破了相,我定是拼了一死。也要毁掉你这张脸!”
她顿了顿,“为免你说我冤枉了你。我这就带你去蕊花院,让你亲眼看看我们夫人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颜筝扶着石凳起来,“那再好不过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蕊花院其实离四季园并不太远,往东走上小半刻钟就到了。
与颜筝想象的不同,这座小院里没有栽种花朵,倒是在院中竖起了一排的青竹,鹅卵石铺就的台阶一侧,不知以什么方法引了一处清水,顺着台阶流淌而下,映出朱青色的叶影。
蕊花夫人躺在美人榻上让医正看诊,她眉间有些郁色,但似乎并不见十分暴躁,并没有戴遮面的帷帽。
因此,颜筝一踏进屋子,就能清晰地看到蕊花夫人脸上的红疹,颗粒并不很大,但密密麻麻分布全脸,看起来有些渗人。
为免打扰医正问案,是以她很是乖觉地立在一侧。
她听到那医正说,“这是生了癣,夫人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颜筝一惊,她从前有个侍女,生来不能触碰桃花,有一回旁的侍女恶作剧,在她贴身的衣裳里藏了几朵桃花,结果她也是满身起了红疹,后来请太医来看,说是桃花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