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51)
玲珑无奈,转过桌案坐到椅子上,再仔细看一遍那张地图,除了大小飞马谷,还有两座小山头也漏标,不得不提笔补上去,“好了。”她再三确定没有漏掉什么之后,对他道。
“你确定?也许再看一遍还会有遗漏。”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嘲意。
“若是不信我,一会儿二娘醒了,让她看吧。”她的本事仅限于此。
“发脾气?”她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怒意,是觉得他在故意为难她?
玲珑将笔放回原处,“我只是对这些不太熟,二娘比较熟。”起身,随即也被他勾到了胸前。
“别挣,你心里清楚,迟早要遂我的愿,时间而已。”他道。
“你已经有了太后。”玲珑推开他的下巴。
“不一样,我不会对她做这种事。”
玲珑愣愣地仰视他,“为什么?”他们是夫妻啊。
“因为我尊重她。”
“……你真是个混蛋。”这次是真生气了,使劲推开他的脸,可惜没得逞。
“也许吧,不过——”额头抵在她的额上,低道:“你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跟来,那你又是什么?”
“……”是啊,她确实清楚会发生这种事,还选择跟他来,顶多也不过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已吧。手停在他的下巴上,发呆,想自己到底是什么。
趁着她发呆之际,他的唇滑进她的手心,吻着,然后是额头、脸颊、颈子……
屠伯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合上书房门,也许将军现在想吃得不是他手上这些。
“玲珑,松开手……”黑暗中,他诱她松开紧紧攥在桌沿的双手,继而将它们圈到自己的脖颈上。
有多久没有这种如获重释的感觉了?他们果然还是对彼此的身体有眷恋。
搂着他的脖颈,哭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用身体跟他交换,现在却发现,不是,再多的解释和再多说出去的不情愿,都不能掩盖住一个事实——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荡妇,在他面前。
他的手正撑在她的后腰上,一个用劲后,喉咙里散出一声轻浅的快意,“不要哭。”咬一下她的下巴。
夜空中闪过几串火线,紧随而来的轰轰的闷雷声,雷声掩去了屋里的那些男欢女爱。
拆去一切伪装后,不管他是王侯公卿,还是草寇平民,到头来不过男是男,女是女,欲终归就是欲。
44
44、四十 大度湾 ...
灯亮了,玲珑缩在靠窗的长案上,头靠着窗棂,只穿一件长衫,长衫下,□着锁骨,赤着腿,正侧脸望着外面的风雨交加,像个真正水性杨花的女人。
天盛捡起一件白色内衬穿上,顺手拾起躺椅上的毛毯给她披上。披完便从身后搂住她的身子——她身上冰凉如水。
久久之后,她侧过脸,“我会一直住在晾马山庄。”如果他觉得她可以去死了,就不必管她,如果还不想她死,那就得保护那儿平安无恙——有了身体接触后,她颇有些豁然开朗,似乎是长大了,人长大了,便学会看开一些事情,更学会如何运用一些东西。
“嗯。”他明白她的话意。
她看着他,因为他答了“嗯”,也许陆樵说得对,把她带回来确实可以躲灾。
“天仰——他知道我在这儿了么?”她问他。
“还不知道,暂时我不打算告诉他。”
“那就不要告诉他了,就说我已经死了……”她不想再见任何故人,“我饿了。”
“把衣服穿好。”他松开手。
厅里,二娘正在吃晚饭,屠伯倒钩在房梁上,也许是在练功。
见他们出来,两人都默默没作声。
“二娘,你没事了吧?”玲珑坐到桌前,随口问二娘一句。
“没事。”二娘慢慢嚼着饭,点头。
然后,四人都无话。
诡异的气氛。
这一夜后,玲珑没变什么,却又都变了,人没了底线之后,还有什么事会想不开?
天仰的师父并没治好陆樵,他说若是早十年,还有救,如今,只能尽人事,让他少疼一点,其他则听天由命。
二娘为此哭得死去活来,一夜之间便憔悴到让人不忍心看,而且丝毫没有任何进取心,像是打算跟陆樵一起听天由命一般。
庄子里只余一个四郎可以掌事,他却只知道整日耗在后山练习齐兵,对庄子里的事不闻不问,很多事,不得不由玲珑背后代管,段方出面办理。
听说今年南方闹了蝗灾,颗粒无收,街市上的稻谷和白米比黄金还贵,趁着去向他报备晾马山内兵匪分布时,玲珑特地打听了一下边城的粮价,也涨了不少,陆樵说过,贵也要买。
自从大都之后,玲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羽申,一般只是屠伯一人留在他身边,可见这两个月他定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才会同时带上两个近身内卫。
“宋军上个月撤进了小飞马谷,陈兵刚剿了两个小寨子,这是四郎画得布置图。”玲珑先把正事与他交代好。
天盛摸着下巴仔细审阅玲珑带来的兵力分布图,“你来边城干什么?”状似随口问她,这种事很危险,非必要让她来送。
“庄子里的粮食不足,来边城看看。”
抬头看向桌对面的她,“这种事也让你做?”
“二娘要照顾大哥,四郎要帮你练兵,就剩我这个管账的,我不来谁来?”
天盛倒没对她的反驳有反应,反倒是羽申比较好奇,玉夫人几时敢如此反驳将军了?不禁偷看一眼屠伯,被看者则目不斜视。
“都办好了?”低头,继续看他的。
“差不多,明天一早就可以运回去。”捡来茶几上的茶碗把玩。
“屠伯,你明天送他们一程。”他三个月前就下了令,齐国各关卡禁止外运粮食,没有特许,关卡不会给他们放行。
“是。”
玲珑倏尔想到一个问题,“你那五十个受训的卫戍长,犒赏和伙食怎么算?”今时今日的情况,不能再继续让庄子里帮他养着吧?总要付点钱才是。
“算得还挺清楚。”他笑,“如果我不放行,你的粮食明天就运不出去。”而且就他所知,各国边境都已戒严,她也只能从他这儿得到特许。
“……”对于他的威胁,她无话可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过两天我要回京。”他又道。
玲珑仍然不说话,他到哪儿,不必告诉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过两天再回去吧。”他主要是想说这句。
“庄子里还有事。”她不愿意留下。
两人的对话就此凝滞,屠伯和羽申相继出去……
午夜时分。
玲珑趴在近湖一侧的窗边,欣赏外面的月下湖景,倏尔回头叫他,“快来看,天上有两个月亮。”
天盛仅着一身内衫,正在看各部传来的折子,抬头便见她一身乳色单衣,趴在窗口叫他,虽然知道她说得不可能是真,但仍然起身过去。
中天之上,皓月当空,纱云扫过,月韵成环,的确像两个月亮——这天象若是让太史府的那些人看到,定然又会有一番惊神泣鬼的寓言来,其实不过就是个天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