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妖娆(43)
确实,即便我自己逃了出来,可还是惦记家里人,尤其父亲当时还在气头上,真不知道会不会被我气出毛病来,我这为人子女的确实算得上自私了,为了自己不但毁了家族的名声,还气坏了自己的父亲,更让家人蒙羞。
“你父亲病倒了。”说话间,双眸认真看着我,似乎想确定我的反应。
“……”低下眼睛,心里很难受,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是自己把父亲气病的。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如是说,“想回去,我让人送你回去。”
静默,空气里充斥着不确定的怀疑分子。
我清楚他对我总还是存着不确定,担心我会反悔,我不想撒谎我心里没有不安分子,但是做了决定,我没打算反悔,这一点我试图让他明白,试图能得到他的信任,可没有机会。
眼下唯一能让他相信我只有一个办法——
手指划过他的耳际,看着他吃惊的眼睛,不免咬唇,这种勾引男人的伎俩我没学过,不知道这么做对是不对。
将我的手摁在自己的脖子上,“我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他有点退缩。
他的退缩反倒让我有了信心,看来这么做应该是对的,伸出另一只手,轻缓地解着他肩头的软甲,他是真被我吓到了,有那么一刻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上下浮动着,手掌贴在他的胸口,可以感觉到他心跳很有力,扑通——扑通——
跪在他的膝上,认真解开他身上的软甲,双手再次被他抓住,“不行!”
看着他的双目,看着他眼睛里的挣扎,“你是担心回不来?”
他的眼睛告诉我,我猜对了,他一直都担心自己不能从战场上回来,所以才会那么隐忍。
“傻瓜,我既然能当着众人的面跟你走,就不会没想过所有的后果。”挪开他的手,“不管你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你,不管有多少人骂我不知廉耻,只要你心如初,我就不会放弃,就算……就算你不会回来了,我仍然还是会坚持——我相信你,你能给我同等的信任吗?”瑶夕早已给了我无数的假设,每个假设都足够我毁灭,但——我反问过她,你后悔过吗?她笑着答,她没有,尽管她的付出毫无意义,但她至少跟这个世道争过,所以她更希望我能成功,“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惦记自己的亲人,也会以同样的心惦记你,以前,我没做决定前,我会躲着一切,但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唯唯诺诺。”低头,吻在他的额头。
他看着我,眼睛里多了一抹笑意,也多了一抹了然与信任,当然,自不会再被人反客为主,双手搂过来,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味,衣衫的悉悉索索,男人浓 重的呼吸,女人轻浅的吟 诵,蚀 骨的情 欲被灯火渲染出不真实的朦胧,床帐内隐约可见两人柔和纠 缠的身影,女人柔和细 腻的白与男人的肌理分明形成鲜明对比……
尽管他已经努力放轻动作,可痛疼依旧如约而至,努力抓着床角,指甲陷入松木,最后被他握在手心,两人手心的汗相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迷蒙中清醒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天亮了?”抬头看看室内,依旧一片晕黄。
“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他看上去精神奕奕。
“不困吗?”缩进被褥里,虽然是自己主动的,但是一醒来,床上多了一个人,总觉得怪怪的,一时还不能适应。
“困才有鬼了。”一起钻进被褥里,笑得像个孩子。
视线停在他的脖子上,是我那块玉,“你不是说拿去换钱了吗?”
“是换钱了,不过那店主没要这玉。”
“为什么?店主又是你朋友?”他总是朋友满天下。
伸胳膊将我进他的世界,“光头他们又给‘要’回来了。”
笑,手在他的胳膊上滑动,上面细细密密很多伤疤,“这么多,都是打仗受伤的?”
“不全是,你看,这条就是幼时被父亲用藤条抽得,还沾了油,这几条也是。”
想他八岁就回了京城,被打肯定是八岁之前,什么样的父亲能下得了狠心这么打自己的孩子?“你很调皮吗?”
“他就打了我那么一次,因为我偷偷跑出去,害母亲到处找,跌进山凹里差点送命。”
“他一定很疼爱你娘。”
看着我,笑笑,“很疼,这一点我不会比他差。”
我能答什么?唯有笑,幸福的笑,“你还能记起母亲的样子吧?”
“记得。”
真幸福,我就记不起来了,“她一定是个美丽又坚强的母亲。”想到他的母亲正是申屠家的养女,隐约也听说过她的容貌秀丽,据说在她跟大爷私奔前,京城不少官宦子弟上门来提亲,可见听说的不假。
那一夜,他跟我讲了他父母的不少事,甚至连母亲被匈人侮辱的事他都没避讳,要知道对于子女来说,这种事不止难以启口,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愿意说,我能感受到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因为母亲正是因为他才遭受了那种耻辱,所以他一直有一种信念——决不让匈人跨近界碑半步。
我很快闪过了那段回忆,不想让他回想太多。
“我母亲姓赫。”他说想让我回颖川后暂时改姓赫,因为赫是他母亲的姓。
“嗯。”我早已昏昏欲睡,趴在他的胸口,温暖舒适,很容易入睡。
睡梦里感受着他热切的注视,到不再羞怯,只有隐隐的幸福。
少年时,祖母曾不答应将大姐许配给武人家的子弟,说他们不懂得珍惜妻儿,而申屠家的男人却似乎不一样,大爷申屠松不顾礼法娶了自己的义妹,如今他又把我带出了家门,但他们却没有祖母说得那般粗野,对自己的女人都是疼爱有加,反倒是那些被称为博学的君子的人在让女子受煎熬。
三十八 海上生明月
幸福的时间总是嫌短,像是呼应关内的纷乱,西北、东北一带的百姓也揭竿而起,大梁朝危在旦夕。
本来打算在三月底联合边关各部军士深入关山击敌的行动也被迫延后,这事让他寝食不安。
难得有时间见到他,在这山凹里待久了,整天见不到人影,他的到来每次都能让我高兴半天。
这个时候正好也是东四国战火风云的初端,后来金、齐两大强国从此时崛起于东土,成为与西方梁国并驾齐驱的大国。当然,这个时候他们还只是一方普通的小势力,不堪入各方势力的眼,但是借以栖身完全不成问题。
眼下四处纷乱,送我回颖川可行,但路上的安全却成问题,待在杨潼关不安全,边城他又不放心,所以他决定让人送我到玉士那里去,等他回来再送我回南方,最主要的,他是一定要把我送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受人指责,活在世人的口水里。
但,我们离开、逃避很简单,难的是我们的亲人还要面对世人的指责,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但良心上怕是这辈子都要受谴责,我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推卸掉自己制造的麻烦,所以我认为暂时还不能离开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