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正蹙眉,陷入沉思,其余几兄弟也都默默看着他。
“对了,君儿妹妹还没回京吗?”三王泰丰突然提起了西君,“她跟我们不同,进宫见父王没什么忌讳,二哥也不能不让她见。”最重要的,尉迟南最疼这个女儿,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这两天天天往驸马府跑,连个音信也没有。”六王泰宣直言。
尉迟正心里有计量——姐姐此刻也许还在上尧陪伴母亲,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现在御林军的将官被换去了大半,掌事的也都是二哥的人,不动没事,动则就要受制于人,七弟,我看二哥这一趟是决意要为将来的政统大清理了,咱们几个跟他不对头的,难保能不能出得了京。”泰丰旨在激将尉迟正,因为他太过沉默,而且看上去非常缺乏斗志,不免让人担心。
尉迟正俯下身子,对着暖炉烤火,“父王病重,咱们做儿子的,理当床前膝下,至于其他事,他想操心,就让他去吧,反正他是魏国的储君,理当多思量魏国的前程。”
几位王子互相干瞪眼?他说这些是干嘛?难道真要撂挑子了?
“七弟,你那些雄心壮志哪儿去了?他是储君我承认,可他的做法我看不上,这才是哪跟哪,就又杀又关的,把有用的人都杀了,关了,大魏国留给谁?无毒不丈夫,话虽这么说,可也要看时候,我——”六王泰宣还没说完便被三王泰丰拉住。
“我看七弟今晚是太累了,让他早些休息,咱们明天再过来吧。”泰丰拉着六弟泰宣,但眼睛还是注视着七王尉迟正。
送走了三兄弟,尉迟正坐在正堂正位,外面大风起,风卷沙尘四下纷扬,望着门外的混沌世界,尉迟正一仰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心乱啊……
出手还是不出手?到了眼前,这一步是退回去,还是跨出去,难定啊。
&&&&&&&&&&&&&&&&&&&&&&
夜半风停,尉迟正仍旧躺在地上,闭着双目,但没睡着。
门房的看门老头来报,“宫里有人来。”
尉迟正睁开双眼,停一下,道:“让他们进来。”
老头匆匆出去,这时来人已经到了门口。是个灰衣的小宫人,说是奉陛下命来请秦王进宫。
尉迟正起身站在桌案前,手指玩着茶碗盖,状似无意,问道:“今夜是哪位太医在荣德殿当值?”
那小宫人答得顺溜:“王太医。”
尉迟正看着茶碗盖,嘴角扯出半丝笑意,王太医?可他出宫的时候,遇到的可是李太医,看来这奴才没把谎圆好啊, “好,我更衣之后便随你去。”
“陛下交代,请秦王即刻就动身。”
“……”尉迟正斜视了一眼小宫人,小宫人只是低头,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到是有些胆量,“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尉迟正一出门,门房老头阖上门便匆匆去往后院,自是传信去了……
在小宫人的引领下,尉迟正从南侧门入宫,弯弯转转,去的并不是荣德殿的方向,尉迟正沿路暗暗打量着周围的情势,各重要通道门处都是侍卫把守,宫门处更是御林军围满,看来他这是有的进,没的出啊……
在荣德殿偏东,昭华宫偏北的一方小院落前,小宫人停下脚步,示意他进门。
尉迟正顿一下,跨步进去,院子里站了十多名软甲侍卫,面目肃然,颇带几分杀气。
推开正厅斑驳的木门,暖气扑面而来,屋里当然没有尉迟南的身影,有的只是坐在正位上的太子尉迟泰睿。
两兄弟对视,尉迟正淡笑,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进门,然后在侧位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太子睿看他一眼,也没什么话说,持续静默了一刻之后,太子睿起身——
“二哥,你该杀了我。”
太子睿背身面向门外,“我曾答应过莫母妃,不会伤你的性命。”
“但这是你的天下,既然手足相残的名已经出去了,又何必再为了博名声的事留后患?而且我是叛逆,你完全可以用任何叛逆的名头杀了我。”
太子睿没再答话,只是跨步出门,门旁的侍卫随即将门阖上。这就算圈住了七王,他不杀他,不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兄弟,还因为他身后的莫家是曾经在他最危难的时刻护住他的人。
&&&&&&&&&&&&&&&&&&&&&&&&&
尉迟正这厢被禁,宫外已然得到了消息。
半夜三更,三王府邸来了不少客人。
“三哥,太子动手了,把七弟骗进了内庭圈起来了。”六王泰宣一得到八弟的消息,便立即赶到泰丰这儿来,与他同行的还有御林军的三名将官。
三王泰丰蹙眉顿住半刻,“消息可靠?”
“八弟自宫里传来的,绝对可靠。”
泰丰在原地转两圈,“走,到驸马府找莫将军。”
一行几人匆匆出门,上了马就往驸马府奔去,可惜棋差一招,还是让人捷足先登——驸马莫平奴将军以及莫府莫汉阳将军,全被连夜召进内庭……
“三哥,怎么办?”
“让人出城。”泰丰冷静再三,最终做了决定。
“调中卫军?”中卫军是他们的。
“今晚七弟要是栽了,依照二哥的性子,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三王泰丰自小跟太子睿玩在一起,他了解他,绵里藏针,也许一时不会怎样,但他会慢慢捏死你。
“可是中卫军听令于七弟,即便我们有虎符,恐怕也……”很难说结果会怎么样。
“姑且最后一搏吧。”泰丰叹息,心中暗暗着急——七弟啊,你这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啊……
可惜的是这些被派去中卫军的人好不容易出了城,却又被黑衣人生擒——这些黑衣人并不是太子的人,为首的正是尉迟正的侍卫——阿蒙?
&&&&&&&&&&&&&&&
夜风微微,星子之下,内宫深处,莫氏兄弟对坐烤火——他们得到了与外甥尉迟正同样的对待——囚禁。
“你说结果会怎么样?”平奴问一句汉阳。
两个曾经年少轻狂的少将军,如今都年届中年,少了轻狂,多了稳重,沙场半生的历练,眉宇间的大气让人难以忽视。
“过程才最重要。”只有在过程中才能体察出到底谁才具有帝王之气,结果?到了结果就已经是没得谈了,因为结果就是只有一个人说的话才算。
“要是姐姐还在世,不知道会怎么办,会不会怪我们俩不出手相助……”平奴叹息。
“……”汉阳只是摇头而笑,“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看今晚这天气到底能变成什么样!”
他们兄弟不是不想助自己的外甥,只是兵权在手,只要他们俩一动,那么魏国必乱,到时嫡乱就会变成内乱,不堪设想啊,拼了这么多年的性命,为的是什么?边疆的兄弟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为的是国泰民安,不是他妈的为谁当皇帝,如果他们的外甥是个痴儿,他们干吗还要扶他上去,有本事的才能上去,没本事的,就在下面安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