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间的化身给高长松打了很多年工,对东洲的势力分布有所了解,不难发现,这里的一切改变,都起源于高长松。
是他一手缔造出了人间仙境。
可高长松对天庭以及西天的态度,就不让人那么拿得准了。
这也是大唐道人的普遍问题,他们多供奉三清,却不知玉帝,这名天庭的领导人,并不受凡俗道人尊敬,就连普通人,他们宁愿去拜月老,都不修一桩玉帝庙。
观音菩萨又知道,高长松是顶顶精明一个人,他想:对这人,忽悠是不行的,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更要以利诱之啊。
可对他来说,怎样的利益能打动人呢?
这是观音不解的。
他虽当了一阵子的资本家,却没彻底掌握精髓,如果让高长松复盘,一定会认为,他们第一次对话是十分失败的,观音将主动权送了出去。
那第一次对话是如何发生的呢?
当日,睡梦中的高长松忽做了清醒梦,他没睁开眼睛,却“看”见系统的提示。
“有异常精神体侵入!”
“重复一次,有异常精神体侵入!”
“开始扫描中,确认身份:观音菩萨!”
“防火墙是否启动,是/否”
系统商城的产品足以将他武装到牙齿,高长松又不是不知道神仙的手段,哪能让他们在自己的灵台来去自如?
他冷静地字思考:“直接将他踢出去,也没必要,不仅如此,还有些打草惊蛇。”
“更何况,我也想知道,菩萨特意来是想做什么,他苟了这么久,也没准备掀马甲啊!”
思索过后,他还是将观音菩萨放了进来。
观音压根不知道他的思想斗争,也不知道自己差点被防火墙挡住了,他是很会营造气氛的。
撤销防火墙后,高长松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在雾之后,是一片朦胧的远山。
高长松想:那应当是珞珈山。
忽然,耳边传来隐隐的仙乐,比起佛陀的梵音,他使用了比较中性的旋律,不知怎的,高长松幻听了歌舞戏选段。
他暗中摇头:菩萨你啊……
就这么没创造力吗?
如有一阵风吹过,云雾像丝丝缕缕的绸带,蜿蜒着向两处拖拽,于是远处的山终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座山,高长松很难形容这山的模样,只会觉得蓬莱、峨眉山这种跟仙人搭边的山岳,都是那样的。
可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定是观音菩萨,高长松相信,他的一举一动都经过精心设计,包括他的莲台,以及端庄的神色。
跟在农庄上默默干活的慈郎判若两人!
高长松心说:菩萨啊菩萨,你这么想演,我就陪你吧!
于是对观音菩萨作揖,看似恭敬道:“不只是哪位菩萨降临。”
观音菩萨敛眉道:“贫僧从南海珞珈而来。”
高长松作吃惊状道:“原来是观音菩萨。”
“不知菩萨找我何事?”
台词,菩萨早就是想好的,他说:“你渡妖魔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十二郎高义,志在教化妖魔,此为大善之举,我赠你一滴杨枝甘露,聊表敬重之心。”
高长松面上难言惊喜之色,本以为菩萨是空手套白狼,谁知他人如此好,送来心心念念的杨枝甘露。
他要分析一下成分,要不稀释千千万万倍也是可以的啊!
“使不得使不得。”推辞还是要推辞的,“这些小事,哪能劳烦菩萨作出此举啊!”
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高长松才不否认自己干的事呢,他晓得,其实观音菩萨知道,他就是个有些善良的资本家,说是发宏愿普度妖怪,那也太扯了,可眼下,既然观音说是,那他就是。
何乐而不为呢!
“你切莫推辞,我有一事要劳烦高十二郎。”果然,立刻就图穷匕见了。
“你渡化的妖怪中,有身份特异之人,”见高长松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后,他才接着说,“那猪刚鬣,是天蓬使者的转世,十年后,将有一名身怀大德的和尚从东土大唐去西天取经,猪刚鬣便是和尚的弟子。”
他也不怕高长松知道,佛门道门的,没人不知道西天取经计划的。
高长松因听见了神仙们的“机密”,表情更恭敬了。
观音菩萨没有一开始就说全,说死,他想做的事也不是一次能解决的,只要能跟高长松建立关系就好了。
而且,在他手下工作这么长时间,他充分明白杨枝甘露对高长松的诱惑有多大。
第二天早上,当高长松挣钱眼睛,迷你版的净瓶躺在床榻旁,他兴奋得不行,甚至在思考立一尊观音像来拜拜。
最后还是放弃了,谁叫他是道门的人呢。
总之,以这次会面为契机,他跟观音菩萨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很快,他就成为了西行路上的承包商。
甚至还会帮助观音菩萨寻找一些合适的妖怪。
*
合作至今,高长松跟观音菩萨已经很熟悉了,轻车熟路地汇报完后,观音菩萨矜持颔首,再慢悠悠地离开。
走后,高长松立马就醒了,他醒,跟他睡一到的钟离珺也就醒了。
钟离珺睁开眼,今夜的明月被云层所遮盖,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可他的眼睛却那么亮。
修行成他这样,黑夜不能干扰他的视线。
这还是个无数百姓都有夜盲症的时代呢。
高长松陷入贤者时间,脑海中空荡荡一片。
钟离珺翻身问他:“是观音?”他又来了?
高长松也侧身,两人在床上聊了起来:“对,来视察工作,看来西行迫在眉睫了。”
修行到了今天,他们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吸收天地之精华了,反而返璞归真,过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偶尔会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躺在床上,做些该做的事。
钟离珺掐着手指头算:“估摸着还有两个月,水陆法会办七七四十九天,总要再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才能走。”
又问高长松:“你怎么想的。”
高长松说:“也没怎么想的。”他说,“有空就去看看他们西行,平日里还是做自己的事为主。”
他话锋一转,说起卖得正好的水果罐头。
随着琉璃的进一步普及,曾经被视为贵价奢侈品的水果罐头,已经在沟通东西的丝绸之路上生根发芽,不说别的,那些富得流油的粟特商人,行路前总会狠狠买上一车。
原产地东洲的水果罐头,果肉鲜美,汁水横流,无论是作为小零嘴,还是补充水分的副食都再合适不过了。
可高长松却想起另一件事。
他唏嘘道:“哎,谁能想到真有这一日呢。”
听这话,钟离珺睁开假寐的双眼,他本能感到有什么不对的。
“十二郎当年就是极聪慧的。”只听他不动声色道,“未戴冠的年纪,不仅将三妹妹拉扯大,还置办偌大一份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