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种命(11)
是谁把我们彼此逼得那么惨的?
林逸闻?张尉迟?还是自己?
早晨起床,我订了回北京的机票,李济鸣和我一起回去。他没有再提那次上床,因为彼此很清楚,那不过是发泄,他心甘情愿。
在北京,我扔掉了原来那电话卡张卡,又一次丢掉自己。
然后收拾好一切回了D市。
李济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我接手了林逸闻的生意,他发过一封邮件给我,我却没打开看直接删除了。他也属于我的过去,我想一同扔掉。
D市和前几年大不一样了,城市发展房价蹭蹭蹭的长,而相对有点名堂的公司都做了房地产。
林逸闻自然靠着自己夫人家的背景也做房地产,风生水起。
我不知道林逸闻原来这么多的产业,他有钱,却没有想到这么的有钱,很多秘密是我在接手了公司才知道的,他买给我的房子现在都还在,当然他还买了不少房子给别的情人。我也知道了张尉迟在做些什么,以前林逸闻给他过多少钱。但是这些渐渐在我繁忙里的生活里变得麻木了,我不再为了他怔怔流泪,只会难过,淡淡的,像是远处的雷鸣。
会有一些年轻人来接近我,我想起林逸闻的十五岁。
他们不了解我,因此谈不上爱我。
但是李济鸣不一样,他几乎知道我的全部历史,所以他把北京的生意全转手来了D市时,我觉得这块狗屁膏药我是扯不下来了。
他的肾还是不好,我们经常吃饭喝茶打球唱K洗桑拿,但是不上床。
仿佛到了这个年纪,我们都觉得不重要了。
李济鸣的房子盖得不错,我在他的楼盘给自己物色了一套,他送我了,我只好回头送他一套我自己楼盘的房子。
你来我往,我渐渐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了。
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开始忧心,张尉迟的前车之鉴还很鲜活。
至少,我比张尉迟好一点的是,我没爱上这个男人。
(12)
段子巍也算是本城的房产大亨,打着香港老板的旗号,修一些高级商品楼,把楼市的价钱推向一个又一个新高。很多人都骂他,但是他照旧赚钱,赚得心安理得。李济鸣和我谈过一次这个人,他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个威胁,但我不动声色,我觉得还不到时候。
我们明白段子巍肯定是在建委那里拿到了绿灯,要不也不敢这么嚣张。
林逸闻去世之后他的公司被我经营得有些凄惨,我知道我的能力是一个问题,他以前的老人脉也不在我这里,是另一个原因。但是走到今天,我都有种很自豪的感觉,至少我延续了林逸闻还在世的一切,他的公司和他的办公室。
秋天的时候,运营有些起色,公司的事都很顺,偏偏段子巍找上我,我只能去应酬。
无非是些恭维的话,刀锋向内,居心叵测。
我知道段子巍的意思,他要我跟他合作,我不置可否,但是心里打起了鼓。
跟这个人打交道,我肯定讨不到好,但是拒绝,无疑更糟糕。最终此事不了了之,因为段子巍选择了本城地产公司中的新秀合作,那个公司的老板,是李济鸣。
我的冷汗缩了回去,自己为自己的险度难关捏了把汗。
李济鸣在吃饭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跟我说起段子巍跟他合作的事,我俩虽然别的事情上没有太多默契,但是合作弄死一个地产商却来了默契。
他句句话敲在我心头,我便应承了某些结果。
在和李济鸣的联手里,我们都看到彼此最阴暗的一面。
于是避之则吉。
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李济鸣对我的感觉,这些年愈发的浓厚了。过了三十,我有些事比前几年看得透。李济鸣都追到D市来,来了开公司先跟我对着干,又合作,渐渐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斩不断了,除非我们其中谁倒台。
我跟他滚到一张床上睡,住一间房子也变成了顺理成章顺水推舟。
爱他还是不爱他这个问题我不想他不问,我们心里都住着个别人。他不会忘记张尉迟,我不能忘记林逸闻。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我和李济鸣的结局了。
但是我低估了上帝对我的戏谑。
他在我们都以为自己得到了宁静时安排了一出好戏。李济鸣父母出了车祸,双亡,他要回北京处理自己家的事,偏巧这时候肾病发作了。
我隔岸观火又于心不忍,他的秘书给我来了个电话。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弥留。医生说肾衰竭很快就死了,不要三十秒,我吓到了。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多年,我能袖手旁观吗?我自问做不到,于是狠下心来把肾换给他了。
等我手术后醒来,才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五六年前我就警告自己不要走张尉迟的老路,成为这个男人的第二个肾,但是我还是不自觉的做了,也不后悔,但是闭起眼睛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李济鸣的样子来,这个人真的能陪我终老吗?
事实证明,有时候人力可以挽回一些事,但是不是所有事。
李济鸣有了我的肾之后重新生龙活虎,我被他经常搞得早上起不了床,但是随之感情也深了些,我居然能开口对他说,我爱你。
他听过之后也惊了一跳。
我又补充道,男人床上的话不要信。
他笑了,含义不明。
我把公司的事拿回来和他商量,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和李济鸣的关系,我简直成了第二个林逸闻,却没有他本事大,在李济鸣的引荐下我认识了些关键人物,我也自然的溜须拍马,跟上层人物拉好关系,但别人眼中我无非一个跳梁小丑,那些曾经认识林逸闻的人都觉得我比他差得太远。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像张尉迟始终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
我渐渐觉得李济鸣就是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伙伴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是走下坡,李济鸣嘱咐我去医院看,我也懒得去,自己吃了些药,但是愈发的严重,他从北京回来就把我塞进医院。省医院的医生声音冰冷,他说,你家属呢?
我说在上班。
医生说等家属来了,他要跟家属谈谈。
我急了,瞪了医生一眼,问他,我是病人你跟我说就行了,我又不是十七八,一听事绝症就跳楼。
医生冷笑了一下,转身出了病房。
我害怕了,仿佛当年张尉迟林逸闻的老路在等着我。
李济鸣跟医生谈过之后就神经紧张,也不去公司,我都让秘书把工作带到病房来,他却一个人呆坐着不出门去忙。
我看他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不多说什么。
但是他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的情况很不妙。
我好转一点,年关也到了,李济鸣去北京雍和宫给我求了个平安符,我在电话那头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感动。
到这把年纪了,才有个人对自己做这些,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