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种命(10)
是,我就这么喜欢他。
你还回北京吗?
不知道。
他有些气急败坏,让我难受,毕竟喜欢一个人本来是多么好的事,却到头来彼此伤害。我让他回北京去,我说林逸闻也就这么两三个月,我要陪着他走完。
李济鸣反问我,是不是他走了,你就能真的放下了?
不知道。
我还是诚实的回答了他,尽管他不喜欢这个答案。
后来我去了李济鸣的酒店,倒不是和他干什么,而是去洗澡刮胡子,他拉我照了照镜子,我自己也觉得太邋遢了。
洗澡出来,李济鸣一个劲儿的盯着我看。
我本来想损他两句的,可实在是累了,话都不想说,叼了根烟抽,才觉得舒服点。这酒店的热水太烫了,烫得人直想流眼泪。
你有时候挺像尉迟的。
像个屁。
我说真的。
我给了李济鸣一下,他也就没再提这个话题了。
第二天我照旧照顾林逸闻,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他依旧写书,一天一万字,像是赶命一样。可我劝不了他,这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光,想想就觉得沮丧。他要离开我了,无论爱与不爱,他都一直存在着,而这个存在就快要消失了,我惶恐难过,胸口像是要裂开了。
后来,林逸闻病情恶化,实在是不能写作了,他就想口述,让我一天帮他写一点。
可医生没同意,要他少说话,多休息。
林逸闻也就妥协了。怕是真的力不从心。
半夜他会忽然跟我说话,他问我,小维,我还有几天了?
我怎么回答他这种问题,于是说,医生说你好好的。
好不好我心里没有数吗,你过来。
我过去,他挣扎着牵我的手,喃喃自语,我靠近也听不清楚。
后来他就睡过去了,我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出来。这一样一个男人,他脆弱都成了我的致命伤,我知道林逸闻还是想活下去的,他没有那么恬淡,即使他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让他牵挂的东西,比如生意比如女儿比如……我。
我一厢情愿的这么理解着,心里却更加难受了。
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李济鸣知道了张尉迟的死时的那种感受。
刻骨铭心。无处可逃。
但无论如何挽留,林逸闻还是走了,他早上呼吸急促,我叫了医生,医生准备抢救,病房里很乱。我远远的看着一切,脑子里的那根弦已经断了。
我唯一不知道的是,林逸闻死的时候想着的是什么,是女儿还是已故的家人,是我还是张尉迟,他爱的人爱他的人,想说的话,这一切,我都什么也不知道。
他走了,并不算平静但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我终于拿到了他的电脑,密码以前是尉迟的生日,现在不是了。
我试着用了他自己的生日,他女儿的生日,都不是,我恶俗的想,不会是我的生日吧。我再输入也不对,无奈之下我问了林逸闻得妻子,她脸色苍白,也许自己的丈夫就这么死了她还不能太接受,对人对事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她告诉我密码是LOST.
(11)
我用了一整天去看林逸闻得长篇。
本来以为他会写一生的商海沉浮,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是写了自己从十四岁丧父到四十四岁病危的感情故事。
他最开始喜欢的人也不是张尉迟,他喜欢自己的体育老师。
后来他遇到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好有坏,而张尉迟的故事,开头非常令我吃惊。
张尉迟是个黑道大哥的小孩儿,而且有名有份,不过后来被人陷害,又卖到了D市,家中的靠山倒台,张尉迟生无可恋,却被林逸闻带回了家。然后长长的三万字都是在些他是如何陷入了张尉迟的圈套又是如何爱得无法自拔的。
我以前是嫉妒,后来是不怀好意中参杂一些同情,现在是震撼。
原来他真的爱过这么痛的一场,难怪无法再深爱我。
书到一半,林逸闻写到我了。他写了他第一看我的感觉。他说,那个孩子眼睛贼亮,嗑了药也那么亮,而且很像我第一次见到的尉迟。我之前找情人都避免那些身上有尉迟味道的,可是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想,只有本能让我过去,把他拉出浴缸,然后扔在冰冷的地砖上。那双眼睛让我吃了他。
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真的,我忘记了当时那个浴室什么样,也忘记了当时林逸闻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我们,不过是彼此的一夜情。
后来林逸闻又写他做梦梦见我,那时候我才十几岁,青春焕发,他说我的背脊上有一条疤,让他着迷,那是我在修车厂时留下的。
林逸闻的生活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化了,他忘记尉迟的生日,会早上懒床,会把秘书的名字叫错。
所以林逸闻写,他那时候很害怕,很怕爱上我。
我心中悲喜交加,因为这些是我不知道的过往。
林逸闻和张尉迟因为李济鸣的事情争吵,打架,张尉迟还是献出了自己的肾脏。
后来林逸闻还是后悔了,没有去关爱被感染的尉迟,他很后悔,每天都用□来麻痹自己。我知道这种痛苦,因为我曾经也有过。我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林逸闻跟我只□不谈心了,他的心那时候已经不在我的床上了。
整个小说中充满了悲情的感觉,一点儿不像那个本城首富林逸闻给人的感觉。
他的内心,我从未进去看到过。
如今看到了,为时已晚。
我抱着枕头哭了一整天,那种嚎啕大哭,我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死去了。
李济鸣陪同我去参加林逸闻的葬礼,他和张尉迟合葬了,也许这是他最后的心愿,终于达成。在林逸闻的自传里,他没有写结局,甚至没写到自己癌症病发,他最后的一段话是——女儿长大得很快,我打理自己的生意像是个机械的陀螺,很没意思,忽然想起尉迟和小维为了我争风吃醋的日子,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他们都是我的爱人,最爱我的人,我最爱的人,我常常做梦,梦见他们俩都十七八岁时,轻声的叫着我逸闻,问我爱不爱他们。
葬礼结束在阴雨天,林逸闻的律师赵文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带着证件去办理遗产手续。
我有些吃惊,李济鸣已经听到了赵文的话。
在后视镜里,我和他的眼神错了错。
他没说话,我说,我要去一趟律师事务所。
林逸闻把大部分的产业留给了我,把海外的房子给了Andy把自己的私人存款给了女儿妻子,而那个庞大的企业,却成了我用来一生惦念他的祭品。
我有些绝望的签下字。
仿佛结婚都没有这么痛苦过。
林逸闻没有放过我,他要我深爱他至死,他要考研我的痛苦。
李济鸣问我,你觉得这么有意思吗?
我没理他,那一夜,我和他滚在同一张床上,我上了他,把所有的难受都发泄到了那具美丽的身体里,他闭起眼睛,不说话,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