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智
东暖阁。
夏尔容苦着脸站在下方,死赖着不肯走求圣上收回成命。席若不理他,批完奏折又开始练字,兴致看起来还不错。
“圣上,您心里不痛快,为何一定要拿微臣开刀?”
席若睨了他一眼:“爱卿哪里看出来朕不痛快了,朕要纳妃了,心情好的很。”
“您纳妃事宜不是该由礼部主持么,为什么要由臣这个大理寺卿去办啊,说不过去啊,圣上?”
“你拿朝廷的俸禄,又不是只吃一样菜的。朕派你办件事,啰嗦个什么。”
“圣上。”夏尔容凄凄惨惨的叫了声。“微臣昨日遇到强人,见了血,实在不宜主持如此喜庆的事啊。”
“是么?”席若幽幽的问。夏尔容有种不妙的预感。
门外宫人高声传报:“丞相梅乐松觐见圣上。”
夏尔容冷汗一滴一滴往下砸。
席若似笑非笑:“宣。”
“臣梅乐松参加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平身。爱卿可有事?”
梅乐松小眼睛眨巴眨巴,努力了半天方成功挤出两滴清泪来:“圣上,朝内多名官员受伤,臣以为应该严查此事,以正我朝雄威。”
席若点点头,道:“此事早朝不是已经议过,交由大理寺卿查清么?”
“圣上,还有一事容禀。”
“讲。”
“臣以为向云来杀人案不宜交由刑部处理。”
席若饮了口茶,方道:“这事今日早朝也已议过,多数臣子都同意交由刑部处理。夏爱卿身负重伤,还想着为朝廷鞠躬尽瘁,主动揽起了查案和纳妃的大事,朕甚为欣慰。夏爱卿身负数职,那杀人案就让刑部处理去吧。”
夏尔容忿忿的想:哪里是我主动,分明是你一道圣旨强安在我头上的。
梅乐松也很忿忿不平:什么多数臣子都同意,上早朝的臣子不过平日的三分之一。我这边的都被人给伤了,上不了朝,否则哪里能是现在的局势。向古来忒狠,为了报自己的弟弟居然这般不留情面,那就别怪我打破和平局面了。
“圣上,此事交由刑部处理确也合理,臣也不忍夏大人劳累。但臣身为丞相,有教导百官之责,臣有本,请圣上阅览。”
席若接过梅乐松恭敬呈上的奏折,翻了翻,看似勃然大怒,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他拍桌大怒:“混账东西,一帮子蛀虫,居然如此危害百姓。夏尔容。”
“臣在。”
席若将奏折丢过去:“你协助丞相速速将犯事之人拿下。为首刑部尚书的罪状查清之后,一一列举,明后早朝朕要以此来训诫众臣。”
“臣遵旨。”夏尔容面色更苦了,为什么一定要给我找事做。
“圣上。”梅乐松又言道:“刑部多名官员涉案,这向云来的案子是否要押后审理?”
“不必,我朝人才济济,补上便是。朕瞧着刑部员外郎李礁不错,擢升为刑部尚书。其他四品以上官员你拟几个名单来,四品以下交由吏部处理吧。”
“圣上英明。”梅乐松吸吸鼻子。夏尔容暗叫“不好”,不知这厮又打什么小算盘呢。圣上挖的坑,你怎么就这么愿意跳呢。
果然只听梅乐松一副忠臣的模样言道:“圣上,夏大人又要接管此事,定然忙不过来,臣自愿请命,请圣上将纳妃之事交给臣去办。臣定当不辱使命,鞠躬尽瘁,为圣上效劳。”
夏尔容急忙要开口,却听上方席若潇洒言道:“准奏。”
两人出了东暖阁,夏尔容将梅乐松拉到人少的地方,敲着他的官帽骂:“你是不是傻,纳妃的事你插什么手啊?”
梅乐松也不恼,笑呵呵,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你想啊,谁不愿自己的女儿入宫,到时候,还不得孝敬孝敬我么?”
“想什么呢。圣上要纳的是男妃,哪个官员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做男宠啊,到时候你得得罪多少人。”
“男宠。”梅乐松先是惊叫了声,然后皱眉低头不语,乖乖的跟着夏尔容屁股后面走。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梅乐松突然大叫一声“有了”。拉过夏尔容附耳悄声道:“有很多官员肯定会投机取巧,从外面随便认个义子回来,然后送进宫里,这样既不心疼,也能享有荣华富贵。”
夏尔容看着他那张自鸣得意的脸,恨恨的想,他是如何爬都丞相这个位置的,难道不知道谁办这件事就一定会成为儒生们攻击的对象么?儒生们自然不会直接去骂皇帝,所以一定会死咬住办事的人以示他们的决心和愤慨。
“一心只想着钱钱钱,干脆天上掉下个大铜板砸死你得了。”
“哎呀,你生什么气啊。要砸死我,也得是大银子,不,大金子才行。”
夏尔容不管身后对自己拉拉扯扯的人,恨恨的往前走,突然眼角一晃,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小太监,低着头飞快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夏尔容不由多看了两眼,谁知那小太监警惕性极高,回过头来望了下,眼神凌厉。
席若送走了那两个人,有些疲倦的轻揉着眼角。谢归其从一旁的侧门进来,笑意盈盈的拍手称好。
“圣上可真厉害。”
席若蹙眉,感觉现在的谢归其有些怪。具体哪里怪呢,好像有点冷了。你看他嘴角明明含着笑,却不是开心或者示好的表情,那尖锐的笑容弧度,那略略扬起的下巴,无一不在告诉席若,他——谢归其怒了。
怒就怒吧,他其实很习惯了,谢归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是非常不好的。
但除了怒之外,还有一点什么难以捉摸。
迈着四方的步子,直挺着都有些僵硬的小身板,怎么看都像是只炸了毛的孔雀。记住,不是开屏的孔雀,是炸了毛的孔雀。
谢归其走到正中央站好,皮笑肉不笑道:“圣上好生厉害,将两大派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啊。本来向梅两派互相忌惮,朝廷倒是一派平和,只是夹的圣上的势力难以发展。现下圣上轻轻一挑拨,向派伤了梅派,后者倒一口气端了向古来精心经营的刑部。这样,他们两派两败俱伤,圣上正好渔翁得利,好往刑部可着劲的插人。”
又是一躬身,这次又换成掐媚的笑:“着实厉害的紧,奴才佩服佩服。”
听了接连三个“厉害”的“赞”词,席若手指有规律的敲自己的额角。这般不清不愿的奉承是怎么回事。有些摸不清来意,嘴上却是硬硬的顶了回去:“不及当年谢大将军运筹帷幄决战千里来的足智多谋。”
说完,自己却后悔的恨不得咬舌。提以前做什么,不是更让他赌气么?都把人家给气得差点丢了命,你还惹,真是混蛋。
有些不自然的把手指敲额角改为以手撑头,眼角从指缝见偷偷打量谢归其的神色。
谢归其倒没生气,不但没生气,还极好的把握住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爬:“既然圣上瞧得起奴才的微末才华,奴才愿意为圣上效劳。圣上正在用人之际,奴才不求高官俸禄,但求圣上放奴才出宫,封个一官半职,奴才定当忠心耿耿为圣上夺取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