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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的女仆(6)

密闭的房间,灯光总是亮著,外面的光线一点儿都透不进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宋秋文的心里,这个地方,不亚於十八层地狱。

呵,上帝会生气了。宋秋文想,自己果然已经被上帝抛弃,不然,为什麽这样的日日夜夜,会没有尽头?

娃娃拿著竹片,用小刀将一头削尖,宋秋文浑身颤抖著,想问,又不敢问。四郎已经被折磨得无力抬头,若不是铁链支撑著,早就倒了下来了。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宋秋文回头一看,是宋茂春,大喜过望,刚准备喊救命,就听见宋茂春对娃娃说:“娃娃,不好了,一群日本兵来了。”

娃娃抬起头,问:“有多远?”

宋茂春急匆匆地说:“有人报信,一群日本兵,三四十个人,有坐车的,有步行的,离这里十来里路,一顿饭的功夫就会到了。

娃娃立刻起身,将一团布堵住了宋秋文的嘴,宋茂春蒙住了宋秋文的眼睛,只听到叮当作响,似乎四郎被解开了,杂碎的声音,沈重的拖拽声,门开门关,一会儿的功夫,房子里只剩下宋秋文一人。

第6章

宋秋文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房子里一片死寂,时间不知过得是快还是慢。宋秋文无法思考。

日本兵来了,是救星还是杀神,宋秋文无法分辨。

宋秋文的绝望已经将他压倒。四郎是生是死,娃娃把他带到了何处,会把他怎麽样,宋秋文一点底都没有。反反复复想著在日本时和四郎的日日夜夜,这段时间四郎所受的非人的折磨,不想不可能,想起来痛断肝肠。

宋秋文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渴、饿、困倦,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让他忍不住害怕,说不定,他会在这儿活活地被困死,也许等到尸骨腐烂,都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当门大声地被撞开时,宋秋文的唯一心思是“被救了”,耳边传来日语的对话时,宋秋文微微地挣动了一下,蒙眼的布被解开,口中的布团被揭去,熟悉的声音响起:“宋桑,你怎麽会这样?四郎呢?”

宋秋文的眼睛睁不开,想说话,却出不了声,心里一慌,失去了知觉。

这是到了地狱了,宋秋文想。凄惨的哭喊,嚎叫,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四郎被锁著,漂亮白皙的身体布满了伤痕。娃娃,温柔贤淑的女孩,高举著皮鞭,抽打著那具身体。奇怪的东西被塞入了四郎的身体,在娃娃的手中,四郎痛苦又快乐的释放。娃娃骑著马,四郎的身体被缚著,赤裸著在地上拖曳,四郎喊著救命,流利的中文,甚至还带上了方音。

“不!”宋秋文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中井文一的脸。

中井手里拿著一块毛巾,递给宋秋文:“宋桑,先擦擦脸。”

宋秋文茫然不知所措,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原来是在做梦。不,不是在做梦。宋秋文确切地听到了哭喊的声音,在外面,还有日本人的喝斥,一个人说道:“快说,不然,太君会拿刺刀刺穿你的肚子!”

“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娃娃姑娘早就走了!那个日本人,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啊!啊!”最後尖锐的声音震得宋秋文一抖,宋秋文拼命地挣扎著爬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出了门,见到楼下,宛如屠宰场。

真正的人间地狱。

家里的仆人,老老少少被几个兵围困在一起,刺刀和枪逼著。对面,一个仆人,被缚在楼柱上,遍体鳞伤,肚子开了个大洞,鲜血混著内脏流了出来,头耷拉著,已经死了。几个日本兵轮流著在他的肚子上刺来刺去。旁边的两个楼柱上也捆了人,宋秋文认识,都是家里的仆人,也都是开了膛,血都凝固了,很明显已经死了好久了。

宋秋文用日语喊了声“住手”,日本兵停了下来,向楼上看去。宋秋文扶著栏杆,摇摇欲坠,中井忙扶住了他。

宋秋文艰难地回过头,用日语对中井说:“这是怎麽回事?”

中井笑了:“宋桑,你被囚禁在地下室,差点死了,四郎失踪,我总要找到他的下落。这些贱人,怎麽都不招,不杀他几个,他们不知道太君的利害。”

宋秋文哆嗦著说:“我和四郎被囚禁,是娃娃所为……她是我的一个丫鬟,现在估计已经跑得不见踪影。这些人,他们并不知情,你们为什麽要这麽杀人?”

中井沈下了脸:“日本帝国的人被掳,就是他们这些下贱的支那人的错。如果你不是四郎的情人,我也会这样逼供的。”

下面凄厉的喊声把宋秋文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三少爷,您果然是汉奸,我对您这麽好,孩子他爸为宋家干了这麽多年,您就这麽狠心害我们!”

一个日本兵将喊话的妇人拖了出来,另一个人刺刀刺中了那妇人的胸膛,看到那妇人在地上翻滚惨叫,几个日本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住手!住手!”宋秋文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推开还在刺她的日本兵,将妇人抱在怀里:“奶娘!奶娘!”

那妇人已经听不见了,鲜血喷了宋秋文一身。宋秋文抱著她嚎啕痛哭起来。

往日里奢华的院子里,宋秋文的哭喊格外!人。

中井吩咐手下将十几个下人押了出去,走到宋秋文的跟前,低声说道:“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在宋桑的心中,比四郎还重要吗?现在,赶快想办法找到四郎要紧。”

宋秋文一身的血迹,脸上的泪水和妇人的血迹混合著往下淌,声嘶力竭地说:“这是我的奶娘,我喝她的奶长大的!我妈生我时难产死掉了,是奶娘将我养大!那个,”宋秋文指著楼柱上刚刚死去的仆人说:“是奶娘的老伴!小时候是他驮著我到处玩的!为什麽?你们为什麽要杀他们?”

中井蹲下身子:“如果不是四郎遭难,我们怎麽会这样做?要恨,就恨你的那个丫鬟!这些下人,没能保护主人,早就该死了!”

宋秋文几乎昏厥过去。为什麽?为什麽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保护不了情人,保护不了宋园的下人,自己活著,有什麽意义?

哭得失了声,宋秋文瘫坐在地上,中井拖起他,他已经无法挣扎了。

中井将宋秋文带到楼上,帮宋秋文换了衣服,擦去身上的血渍,又弄了东西给宋秋文吃。宋秋文浑浑噩噩,已经像个傻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秋文才恢复了神志,看到中井异常严肃地坐在他的跟前,熟悉的憨厚的脸,在宋秋文眼里,已经不亚於恶魔。宋秋文痛恨自己的判断力。那麽温柔可爱的娃娃,成了撒旦的女仆,掠了自己的情人,不知所终。曾经的同学,顶著一张老实的面孔,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世道,怎麽了?

中井见宋秋文眼里有了神,问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和四郎那麽要好的朋友,因为你们相爱,我才帮你们回国,为什麽他会失踪?”

宋秋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为什麽当了兵?到中国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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