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再次叹气：“那个，未必喊他出来，他就会出来的。”

话音未落，扬晚手上的玉观音再一次发出眩目的光，然後，魁，又是那种装扮，凭空出现了。

方言捂住脸，无力地垂下头。如果这块玉并不名贵，他出钱买了就是，也省得这些人在这里神神叨叨的。然呆和虾米都好说话，他们反正不了解这档子事。怕就怕扬晚这样的人，半瓶醋晃荡，而且，也是社会中人，人心险恶看得不少，无论对谁，都带有一点戒心，要说服他，太难，也太麻烦。

更何况，这玉到底有什麽好处，这鬼到底有什麽蹊跷，他还一无所知。不过，师父和父母都给他留了防身的法器，谅那鬼也不能把他怎麽样。

魁静静地站在那里，垂首而立，任凭那三人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

方言站了起来，走到魁的身边，伸出手去摸他的衣服，却见那布料似乎消失在他的手中一样。方言大为惊讶，手慢慢地往前伸，侵入了魁的身体。

明明可以看到自己的手切入魁的皮肤，进入他的体内，可是方言就是没有丝毫感觉，就好像触摸著空气，完全没有任何凝滞。

方言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往前一步，身子接触到魁的身子，慢慢地走著，穿过了他。

扬晚也跟著站了起来。他恍然记得，那一次准备封印魁的时候，也跟现在方言的情景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身而过，而且，没有一点异样。仿佛，视觉，或者是触觉，在欺骗他。

方言和扬晚立在魁的身前身後，彼此的视线并不能交集，因为魁身形高大，连对方的衣襟都看不到。扬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穿过魁的身体，然後，碰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往旁边走了一步，就看到方言诧异的眼神──他们两个，在魁的身体里面握住了对方的手。

方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说：“如果是科幻片，这个，就是立体投影了。”

扬晚摇摇头：“不可能。就算是立体投影，也不可能清晰到这种地步。这个，恐怕是幻象。”

第14章

方言松开扬晚的手，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魁，很冷静地说：“你到底是什麽？哦，对了，你自己也不知道。”话语中带上了嘲讽：“我能不能请教，你到底要怎麽样？不是说了请放过那两个孩子吗？”

魁慢慢地跪坐在地上，腰挺得笔直，看上去毕恭毕敬，声音听起来却有些讥笑的意味：“魁，是很想遵从主人的命令，可是身不由己。自从得到主人的信息，便不能控制自己，一心只想到主人的身边。”

方言扬起了眉头，冷笑一声：“你并无身体。就算有什麽力量强迫你，你大可不从。”

魁低下头：“是啊。可是，就算没有身体，却身不由己。就好像……指北针，总是要指向北方。再如何努力，也逃脱不了宿命。”

方言不做声了。这个，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和想象力，让他不知如何应答。

虾米好像看电影一样，看著二人一鬼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好奇心大发，怎麽都克制不住，倒忘记了恐惧，急切地问：“我可不可以问几个问题？然呆会做奇怪的梦，是不是你弄的？”

魁抬起头，似笑非笑，浓眉舒展开来，说不出的气势：“是。”

“你的目的，是把方老师引出来，这样，你就能够到他的身边？”

“是。”

“为什麽？为什麽他是你的主人，你如何知道他是你的主人？你到他身边做什麽？”

魁嘴巴裂开，笑了：“他是我的主人，乃上天注定。我知道，是因为感受到他的气场──打个比方说，你打然呆的手机，信号会落在他的手机上，只有他能够接收到。如果他不接，你会一直打一直打。如果他还是不接，就好像今天，你就会去找他。我到主人的身边，是要为主人效力。只要力所能及，什麽都可以为主人做。”

虾米的脸红了一下，瞟了然呆一眼，继续问：“你说他是你的第N代主人。那麽，以前的主人，也跟方老师一样吗？”

魁仔细地看了看虾米，轻声地笑了出来：“不一样。我的以前的主人，各不相同。”

“那麽，都是凭借那种气场找到他们的？就是说，一旦找到，就一定要到他们身边，为他们效劳？”

魁点了点头。

“那麽，”虾米继续问：“你为以前的主人做了什麽？他们也都是道士吗？或者是法师？和尚？你是提高他们的灵力，还是给他们当杀手，或者是仆人？”

魁哈哈大笑：“小先生真是……在下佩服不已。呵呵，没有想到，居然是你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我的主人，有过很多，有些，我已经不记得了。记得的，有些完全没有法力，在他们的身边，我毫无用处。有些，有法力，我能够使他们厉害百倍，还有些，根本就是牲畜……我似乎曾经助某个牲畜成妖，可惜其天分不够，最终被收了……”

“那麽，”虾米站了起来：“是谁使你这样几百年几千年成为他人的奴仆的？”

魁面色不改，声音却低沈下来：“我已不大记得了。那个时候，是，怎麽说，巫师？国师？我得罪了他，受著永无止境的责罚……”

虾米走到魁的面前，蹲下来，同情地看著魁：“永无止境的责罚？如果不承受，就会死吗？”

“死，是超生……”魁凝视著虾米，突然莞尔一笑：“对不起。”

虾米懵了一下，细一想，恍然大悟，面色绯红，摇摇头说：“你该对他说对不起。上一次掉到池塘里，这一次差点被冻死。你这个，是草菅人命。”

魁低低地笑著：“啊，如果你是我的主人，该有多好……你不是最怕鬼怪麽？你不怕我？”

虾米眨眨眼睛，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忙擦掉：“不，也不知道为什麽，不怎麽怕。没有办法吗？让你自己解脱出来，没有办法麽？”

魁叹了口气，却不显得如何悲凉：“我想了好多年，曾经的主人也有道行高深的……我，宁可烟消云散……可是，求之不得。”

虾米咬了咬嘴唇：“要不，就让你跟著方老师。然呆，你的玉观音放这里好不好？”

然呆早已经呆掉，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这个，是我爷爷奶奶给我的传家之宝，我奶奶说，只能给……给……给我媳妇儿的……那个……”

虾米有些恼怒，冷笑一声：“如果没了性命，媳妇也就别想要了。放在方老师这里，以後慢慢再说。方老师，你不会看上这麽一块玉吧？”

方言瞠目结舌地看著虾米，哼道：“这玉，是好玉，我要买得起，就会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贪图的，这样，没有大碍，就还给他，行不？”

魁悠悠地笑：“恐怕很难还给他了。我必定呆在主人的身边，无论谁得了这玉，我总归会想法子扰得人发疯。我也无从离开这玉──从来没有成功过，不能离开五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