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发狠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毁了这玉观音，你就无处藏身了。”

“离不开……即使这玉成为粉末，我也无法离开。这玉，原来是一个雕像，玉质的雕像。千百年来，无数的变故，那玉雕像被毁，成了玉盘，然後是玉佩，最终成了玉观音。我始终未能离开。就算成为齑粉，我也将附著在上面。”

“那麽，我有一个办法。将玉观音磨些粉末下来，你不就离开主体了吗？”扬晚懒洋洋地说。

魁又发出一声轻笑：“啊，附著在主体还是粉末上，并不由我决定。或许可以试试。”

大家都不说话了。

方言有一点儿心动，倒不是为了这玉。魁说他能增加人的法力，而方言，缺少的正是这些。小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开始，他就被父母逼著去修道，可是他的体质极不敏感，自尊心又很强，占著小聪明，装出一副学有所成的样子。直到十五岁那年独自领了任务，差点丧了性命，这才被师父看出破绽。师父和父母失望之下，这才让他回归少年的本来身份。

不甘心是有的。他对妖魔鬼怪很感兴趣，偏偏力不能及，只能做些学术研究。如果魁能帮助他增加那方面的能力，就算只有一小段时间，也能遂一下心愿。

扬晚心中存了更多的疑问。虾米跟魁的一问一答，不像是方言安排的，那麽魁的话，也许有一些真实的成分。这方言是大学教师，有房有车有固定的职业，也不像是专门来骗这玉的。这玉，依魁的说法，有太多的秘密，留在然呆的身边，恐怕然呆会出更多的事情。自己虽然能够降妖，对魁却没有一点办法，而且确切地说来，自己的这个能力是他人给与，在修道这方面来看，自己还是一个圈外人。也许，把玉留在方言这里，也不会有大问题。

不管怎麽说，然呆的性命要紧。

扬晚咳嗽了一声，道：“然呆，我看不如这样，先放在方老师这里，看看方老师有没有什麽办法，毕竟他肯定会认识道行高深的人……对了，方老师，这房子是你的吧？有没有房产证？”

方言哑然失笑：“有的，不然，押在你哪儿？还有我的身份证，存折，信用卡，统统放在你那儿？”

扬晚挑起了大麽指：“方老师真是上道，那就这样吧。然呆，你有什麽意见？”

然呆还有什麽话说？这个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玉观音的确是好东西，可是也的确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这样翻来覆去的折腾，自己有多少命也丢掉了。方言是学校老师，还有Susan，这个都不是假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不怕方老师起贪念。

这麽著，这个事情就定了下来。方言开车送然呆和虾米回了寝室，要送扬晚，扬晚想了想，答应了。此时已是半夜，出租车很难拦到。

到了扬晚的住处，扬晚犹豫了一下，问方言：“我有个东西，你去看看？”

方言摇摇头：“坦白跟你说，我看不出什麽名堂。如果魁真的能够帮我提升功力，到时候再去看也不迟。呃，你本身并不是行内中人？”

扬晚点点头，“只是机缘巧合，得了这个。”扬晚伸出左手：“然後，突然能够辨识妖怪了，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只看到一只妖，所以收了回来。”

方言沈吟了一下：“我们可以交流一下。事实上，Susan比我强很多。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她聊一聊……玉观音的事情，我并没有指望你能够相信我，不过，我还是要保证一下，只要能够处理好那鬼，我就把玉观音还给然呆──那玉虽然名贵，也不值得我做出什麽龌龊的事情。”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QQ号，遂分手。

扬晚进了门，见藤赤身裸体地盘腿坐在阳台的地上，不觉有些发呆。去厨房弄了一点水，撒在花盆里，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静静地看著。

藤收了功，人形慢慢转化为本体，须根在地上摸索著，攀上花盆，须根慢慢地扎了下去，枝叶展开，夜色中，枝叶呈墨绿色，随风摇摆著，发出淅淅嗦嗦的声音，宛如歌唱。

卷柏，蕨类植物，又叫九死还魂草。

第15章

有机化学的实验课上完，虾米已经直不起腰来了。两点半到六点半，整整四个小时哦，搭档的同学出了纰漏，害得他们这个实验重复做了三次才算过关。

虾米佝偻著腰跟同学出了实验楼，就看到然呆站在一棵树下等他，忙跟同学道了再见，慢吞吞地走到然呆面前，还没开口，然呆就问：“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去学校边上的小店吃套餐好不好？本来想给你带来的，又不知道你什麽时候下课，怕菜会凉了……”

虾米无端端有些害羞，忙说：“没关系，你也没有吃吗？那就一起走吧。晚上去哪里自习？”

然呆要接过虾米的书包，却被避开了，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说：“等著你一起吃呢。我在图书馆占了位子。快点去吃饭吧？”

两个人骑了破旧的自行车出了校门，到了一家快餐店，坐下来，点餐。此时人已经不多了，套餐很快就送了上来。他们开始狼吞虎咽。吃著吃著，虾米突然想到那个藏族舞，不禁笑道：“你不是要去跳舞？还有时间自习吗？”

然呆懊恼地点点头：“八点，还能看个把小时的书……那个月下，逼得好紧，嘴巴又厉害，说不过她……”

虾米笑得前仰後合：“真是期待啊，认识你这麽久，还不知道你会跳舞。”

“我才不会跳呢。赶鸭子上架……现在的女孩子，怎麽这麽彪悍。真是的，尤其是我们学院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快点吃吧，我怕别人会把我的位子抢了，虽然老三老四都在盯著，不过我们文学系的男生，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两人吃完饭，赶到图书馆，就见然呆占位子的书已经放在地上，两个女孩子坐在他们的位置上，挺认真地在看书。然呆和虾米傻傻地站了一会儿，面面相觑，做不得声。旁边的老三悄悄地跟然呆说：“女孩子，又是在图书馆，不好吵哦，你们也来得太晚了。”

然呆摸摸头，叹气。有什麽办法呢，跟虾米灰溜溜地又出来了。

然後几个教学楼到处转悠，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空座，坐下来，各做各的事情。

八点差五分的时候，然呆收拾好书包，跟虾米交待一声，跳舞去了，临走，塞给虾米一张纸条，面红耳赤地离开了教室。

虾米展开纸条一看，是然呆写的什麽东西，字很清俊，写的东西，可就有一点儿看不懂了。

醉花阴

麓顶清泉缠绮梦

梦醒游人倦

倦叶落泥塘

尽默蛙声

水浅鱼难跃

月照丛林鸦隐迹

迹断崎岖路

路远见归途

静夜柔情

总在心深处

虾米看了好半天，有些云山雾罩。似乎这个是诗，还是词？虾米的中文水平比较烂，这玩意儿，看不懂。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雀跃，似乎甜甜的滋味萦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