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情诗？送给我的？然呆自己写的吗？到底是什麽意思？麓顶，是不是说岳麓山顶？确实曾经跟然呆一起爬过岳麓山，在山顶看下面，蒙蒙胧胧，挺美，也挺有意趣。绮梦，是什麽意思？他做的那个春梦吗？不是梦见两男人嘿咻嘿咻吗？跟我有什麽关系？

不觉烦恼起来。

之前，虾米压根没有想过跟然呆会产生什麽友情之外的感情。只是觉得跟那人在一起，很舒服，很有趣。那家夥，说话不著边际，说他是书呆子呢，也没有那麽呆啦。看见他，就忍不住要欺负一下，那家夥，也不恼，倒显得自己像个小孩子胡搅蛮缠。听说他做了那梦，自己也有些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在期盼什麽，还是在害怕什麽。

慢慢的，觉得然呆说话啊做事啊越来越暧昧。这段时间，两人见面相处的机会比以前多多了，那家夥，常约自己一起吃饭，一起晚自习，有时候呢，呆呆地看著自己，动不动就脸红。那种暧昧，简直就要被挑明了。

虾米一颗少男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脑子里，满是然呆的影子。那家夥，干瘦的，每天头上顶著个鸡窝──哎呀，最近他的头发好像顺服了很多呢。穿衣服那个老土，每天都是灰色的夹克跟牛仔裤──貌似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休闲西装，好骚包。旅游鞋，脏不拉叽的──今天好像穿的是皮鞋呢，哢嚓哢嚓响。

虾米捂住脸。我管他穿什麽？我管他头发乱不乱？我管他脸上长不长疙瘩──他的鼻翼，又添了两粒青春美丽疙瘩豆……

好讨厌。

看书看不下去了，收拾书包，走出教室，骑著自行车到处乱晃，不知不觉地就来到文学院的楼前。昏暗的路灯下，好些人在那儿群魔乱舞，音乐停了又开，开了又停。月下在那儿声嘶力竭地指挥著，男男女女吵吵闹闹，好热闹。

虾米躲在角落处往那边看，就看到然呆垂头丧气地手舞足蹈。那家夥，根本跟不上节奏，成了月下的重点照顾对象。另有一个男孩子，在指导他们，跳起来，味道蛮足。记得月下说过，他们还专门请了藏族同学来教的。看样子，那个同学都要吐血了。

虾米摸了摸口袋中然呆给他的字条，觉得心里好乱，也不好去打搅他们，将自行车掉了个圈，骑著走开了。

校园里很静，偶尔有车子来去，比马路上还是要安静多了。有同学急冲冲的走著，也有打打闹闹的。树荫下，草地上，还有些不怕冷不怕考试的人在那儿卿卿我我。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几乎变成了一个人，亲嘴的声音特响。

虾米突然意识到，这成双成对的，都是一男一女，还真没有看到两个男孩子的，心中一凉，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跟然呆好了，那就成了同性恋了。

然呆那麽烦恼，是不是因为这个？

自己呢，恼不恼？

虾米很茫然。骑著车子上了马路，眼睛似乎在看路，似乎又没有在看。跟然呆之间，到底是怎麽回事？喜欢，那是当然了，是不是那种喜欢？然呆做那梦，才意识到自己跟他有发展的可能吗？还是一直以来他的包容和谦让，就是因为喜欢自己？

虾米停了下来，看著前面的那幢房子，有些愣住了。这里是方言的家。

想起那块玉观音，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魁，虾米有些不忿。这麽伤脑筋的事情缠上他，都是因为那个魁。如果然呆没有做那样的梦，那麽自己跟他，就没有这样的暧昧，也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两个人，还是好哥们。

可是，这样的暧昧，这样的烦恼，似乎，嗯，也挺那什麽……然呆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虾米打了个冷战。不管了，既然已经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方言没有想到虾米会在这个时候来。他正坐在床上看书呢，听到敲门声，无比郁闷地套上棉袄棉裤，哆哆嗦嗦地开了门，见到那张灿烂的笑脸，还不好说什麽，只能把他让进房。

方言的卧室舒服得不得了，壁炉上摆了几个红薯，发散出诱人的香味，虾米的口水一下子就出来了。

方言请虾米坐下，顺手递给他一个红薯，自己也拿了一个，边剥皮边问：“然呆那边没问题了吧？”

红薯好烫，可是烫得那麽舒服。虾米手忙脚乱，嘴巴里还得回答问题：“嗯，最近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做梦，也没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发生……方老师，那个玉观音怎麽样？魁出来了麽？”

方言哼了一声：“出来吧，看看你做的好事。”

魁出现在壁炉跟前，见那两人吃得正欢，也不做声，盘腿坐在地上。

虾米举起手打招呼：“你好，嗯，这里怎麽样？比我们学生宿舍舒服多了。”

魁淡淡地说：“与我无关。我，无知无觉，在哪里都是一样。”

“噢，”虾米转身对著魁：“那不是好可怜？这个，红薯的香味你闻得到麽？你要吃东西的不？还是，嗯，还是燃香就可以把你喂饱了？你不觉得冷吗？热呢？有触觉吗？摸得到东西吗？”

魁缓缓地摇头。

虾米放下红薯皮，擦了擦手：“你还真是可怜。我问你，一般的鬼，有没有感觉？”

魁点点头。

方言见虾米跟魁聊开了，不觉好笑，自己又爬上床，盖上被子，重新看书。

虾米指了指椅子：“地上好冷吧，坐椅子上，我们一起烤火啊。”

魁朗然一笑，缓缓地爬起来，坐在椅子上。

“我问你啊，你平时都做些什麽呢？在玉里面，你都做什麽？”

魁想了想：“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完全是空的。”

“那不会很无聊吗？”虾米说：“还是在睡觉？沈睡？”

魁摇摇头：“活物，才需要睡眠。鬼和妖也需要，那是一种休息。我，不需要，也没有。”

虾米突然难过起来：“这麽多年，你都这样过吗？你说有几千年。跟主人在一起，也这样吗？”

魁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大部分时间，我遇不到我的主人。”

“啊。”虾米低下头，心里好沈重，勉强笑道：“好歹现在不一样啦。你可以看书，看电视，玩电游呢。”

第16章

魁伸出手，那只手，好大，看上去也很有力。魁的手往前伸著，摸到虾米的袖子，就见，接触的部分没有了，不见了，看上去好像手断了一样，无比诡异。

虾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你什麽东西都拿不起来吗？天哪……哦，你等等。”虾米从书包里拿出碟：“这个是压缩碟哦，我才买的，一张碟可以放，嗯，四五个小时呢。你让方老师给你放，就可以一直看一直看，不会无聊了。还有啊，电脑也可以设置自动播放哦，音乐啊，小说啊，电影啊，都可以。”

魁嘴角噙著笑，轻轻低语：“不胜感激。”那声音，真是有磁性的，弄得虾米脸都红了。

方言放下书，看著虾米跟魁你来我往地聊天，心里颇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