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要那样子啊？”雷鹰跟韩慕馨发牢骚：“有时候嘴巴扁啊扁的，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问他，他又不回答，我呢，根本猜不出。”

“也许是觉得你们没有未来吧？跟你在一起觉得不够安全？怕家人和朋友的鄙视，会……”

“开什麽玩笑？”雷鹰摇摇头：“我跟他都是孤身一人，我们两个，嗯……相依为命。你知道，他又不跟人打交道的。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捣鼓他那电脑。”

“那麽，是怕误了你的前程？虽然你也不大合群，不过毕竟还不算是个宅男啊。”韩慕馨其实一直挺想看看牵念的，雷鹰也想介绍他们两个认识，无奈牵念毫无兴趣，而雷鹰，不想勉强他。

“什麽前程？”雷鹰嗤之以鼻：“我觉得他对有些东西看得太重了，以至於忽略了其他更多更好的东西。明月啊，星空啊，其实我觉得霓虹灯也挺好看的。或者逛商场，其实也蛮好玩，就是人多了一些……还有飙车……他一直都不肯坐我的摩托车。”

韩慕馨垂下了眼帘。内心深处，她觉得那两个人不般配。牵念太冷清，而雷鹰，生机勃勃。不过，看雷鹰的样子，他并不讨厌他的情人的那些秉性，只是有些心烦。

这一点韩慕馨看得出来，从雷鹰的表演就看得出来。如果他心情好，个人表演的时间会比较短。心烦意乱的时候，特别喜欢玩危险的花样。

韩慕馨生日的那一天，她跟雷鹰都休息。雷鹰头一天就跟她讲了，他会在家里陪自己的男人，所以，嘿嘿，不好意思，礼物提前送给你。

是一个根雕，挺精致。

她的生日过得还算开心。男朋友来接她出去逛街，给她买了一套可爱的首饰，虽然不贵，可是真的很可爱。然後去了金牛角吃牛排，再去王府井看电影，又逛了步行街，接著去海鲜楼，在那儿和朋友们会合，一起吃了晚饭，又K歌，再然後，去了宾馆开房间和男朋友亲热。

很快乐。韩慕馨睡在被子里。空调吹出凉爽的风。她看著身边的男人，觉得无比的满足。那是个细心体贴周到的男人。韩慕馨想，这个，算是可靠的依托吧。

男人笑著问：“怎麽还不睡？”

韩慕馨眨眨眼睛：“总觉得忘了什麽事情……啊，对了，下午我接了电话，明天不用去上班，我忘记跟雷鹰说了。我的电话呢？”

“明天不行吗？”男人叹了口气。

“快点给我呀！我怕明天忘了……你也可能会忘了……求你了，不然，今天我会睡不著的。”

男人无奈地把手机递给了她，韩慕馨就拨通了雷鹰的电话：“哎呀对不起啊，现在才给你打电话。不过我差点忘了，明天你的演出会取消，因为合作的那几个女孩子本身的单位有事情，要请几天假……喂？”

电话那头是冰冷的声音：“他出去了，我会告诉他的。”

韩慕馨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接电话的，可能就是那个牵念，忙说：“你是牵念吗？我是他的助理韩慕馨。你知道我吗？我跟他说明天不上班的事情。嗯，他回来能否请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你知道，我不想让他扑空。”

那边沈默了很久，然後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不知道他几点锺回来……不过，我会告诉他的。”

“他生气了吗？你们吵架了吗？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八婆，不过，他的工作性质你知道。他不高兴，就会很烦躁，表演就比较不顾忌自己的安全……啊啊，我不是要说三道四，不过，那个，有什麽事情好好沟通行不行？他很紧张你的……对不起啊，你不要生气，不过我觉得，也许，你也替他想一想。他虽然脾气很暴躁，可是不是不讲道理的……”

对方说了句“谢谢”，把电话挂了。

韩慕馨苦著脸：“怎麽办？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他的男朋友？”男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雷鹰的事情。

韩慕馨点点头，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男人抚著她的头笑著说：“是男人，就不会心胸那麽狭窄……”

韩慕馨低低的声音说道：“女人，就心胸狭窄吗？”

“呵呵，”男人笑了：“女人心思比较细腻……生日快乐……”

牵念放下手机，低下头，有点儿不知所措。雷鹰发脾气，牵念知道。原因很简单，他今天晚上又准备去折磨那个仇人以及仇人的一家。雷鹰很不高兴，他为牵念担心。这个，牵念也知道。只是那种念头太强烈了，根本没有办法压抑。

孤独了几十年，痛苦了几十年，雷鹰於他，就好比太阳，温暖炙热，却遥不可及，不，根本就不能靠近。那光，太热，太灼人，就算靠近，也不可能拥有。

那人是属於天空的，属於白日的，而他，是属於夜晚的，就好像夜行性动物，就好像阴沟里的老鼠。阴暗、阴沈、阴险，跟阳光，完全不搭界。

越是亲密，越是害怕。世俗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影响力。可是本性决定，两个人的未来，全然没有光明。

雷鹰会为他做到什麽地步？他可以陪伴著他，甚至为他杀掉王彪。可是，还有什麽？牵念觉得，他要的似乎远远不止这些。不离不弃，永远，有没有可能？

他跟王彪的当初，又何尝没有快乐和温暖，没有甜言蜜语和永不分离的誓言呢？结果呢？无休止的痛楚。痛到他宁愿不要活下去。结果，死了，比活著更加痛苦。

雷鹰不是王彪。可是，谁能肯定以後不会变成王彪呢？

雷鹰生气了，冲了出去。那个女人说，雷鹰有点暴躁。这个，牵念也看出来了。那家夥不会婉言劝他，一生气，就冲出去。以前牵念不知道。慢慢的，牵念发现，雷鹰暴脾气一上来，就会出门，变成为苍鹰，在天空中！翔，直到飞到精疲力竭才回家。那时候，他的情绪会变得平稳，也不再提牵念报仇的事情。

他担心著我。牵念知道。他不肯对自己发脾气。牵念知道。雷鹰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不过在自己面前，化作柔软贴心的男人。只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就会出去发泄，而不是跟自己发火，或是诉诸暴力。

牵念知道，雷鹰在家乡孤独地长大，从小到大，自己捕食，若有人冒犯，他必然还击。可是在他这里，那个男人，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也许，也许再冒一次险也没有关系。牵念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微笑。就算再次被背叛，被抛弃，也没有关系。

在他身边，那种温暖，没有办法抵抗。

王彪，便宜你了，就让你一命归西。然後，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至於你的家人……我就饶过他们。

牵念把房子整理了一下，出门。

夏夜的风很热，让牵念有点不舒服。这种热，跟雷鹰的热不一样。

看著那扇窗，牵念的心情很平静。这些年，看著那一家人恶病缠身，看著王彪从噩梦中惊醒，看著他们求神拜佛，牵念很痛苦地畅快著。今後，不要这种折磨了。雷鹰，比这些都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