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缘谛被他揪到遥河面前,羞赧地低下了头。遥河身前总是有风,是轻飘飘暖融融的微风,张缘谛离他近了就感觉自己也被包围在这股暖风之中,身心随之一并荡漾起来。
遥河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张缘谛定定地看着他将手掌罩在了自己头上。片刻的功夫,遥河道:“他曾被人殴打过重,性命几欲不保,还好有救命丹药维持,这样吧,我再赠你一粒仙丹,暂去你体内淤血,今后还要多保重身体。”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赤色小丸,递给了张缘谛。
张缘谛忙双手相接,捧过药丸看了看,喜不自胜道:“多谢灵仙搭救之恩!”
遥河笑眯眯地点点头,同时拍了拍他的头。感受到头顶温暖触感的张缘谛登时呆住,竟莫名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在他们三人说话之时,树丛后探出了两个尖脑袋,乃是黄二郎和火狐狸。黄二郎与张缘谛处于同一状态,一脸痴傻地仰望着遥河的背影傻笑。火狐狸晃着大尾巴,脸上带着一点自豪,一拍黄二郎的小脑瓜道:“知道吗,遥河灵仙从前也是一只小狐,与我还是同一族呢。”
黄二郎没理他,探出前爪又往前爬了几步。火狐狸跟上去继续道:“我如今修为大有进步,假以时日也有登天成仙的一天,到了那时,与遥河灵仙定会有同等气派。”
这回黄二郎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平时连裤子都不穿还想与遥河灵仙有同等气派?别做梦了。”
火狐狸尾巴一竖:“妖怪穿甚么裤子,真是瞎讲究!再说,我想穿也没有啊,要不你把裤子脱了给我。”
黄二郎一推他:“你滚蛋,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把裤子给你。”
“你怎么不认识我?我们刚刚不是一起上来的吗?”
“去去去,我是来看遥河灵仙的,别挡道。”
“嘿你这小东西竟敢瞧不起老子!”
这两位一言不合登时扭打起来,原本他们站在矮坡之上,这一打双双滚下坡,一路扬起阵阵尘土。享桦看见了忍不住一皱眉:“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黄二郎见三双眼都看向了自己,连忙一拧身跳起来,窜到遥河灵仙脚下,激动道:“灵仙可还记得我?”
遥河略显茫然的打量了他:“你是……?”
黄二郎立起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您在豹子山下救过的那只黄鼠狼,黄二郎啊!”
“哦。”遥河脸上波澜不惊的,也看不出到底想没想起来。
黄二郎一双小眼睛里精光四射,兴奋道:“灵仙这次回来会常住吗?”
遥河微笑着摇了摇头。
黄二郎有些失望。他旁边的火狐狸挤上来道:“晚辈见过灵仙,嘿嘿,灵仙啊灵仙,您是我们火狐一族的榜样,我们都以您为荣,我如今每天都追寻着您的脚步努力修炼,若能得您指点一二,定能事半功倍。”
黄二郎急了:“灵仙,他说谎,他根本没有努力修炼,总是投机取巧,灵仙千万不可上当。”
火狐狸扑上去咬住了黄二郎的耳朵,同时吱吱叫道:“你怎么能在灵仙面前污蔑我!”
于是两人又打作一团。
享桦已经旁观不下去了,对遥河道:“师父,这里太吵闹,我们进洞说话吧。”
遥河饶有趣味地看着两只毛团互相撕咬,眼见着黄二郎要落败,才收回目光道:“你快些把药吃了,另外叫它们不要打了,徒儿随我来。”
说罢衣袂飘摆地走在了头前。张缘谛这才反应过来,那第一句话是说给自己的,忙又朝他的背影拜了一记。
享桦跟随遥河走了。张缘谛捧着丹药崇拜地望了一会儿他们离去的方向,转过头来看见地上的两只土耗子似的小妖,笑容霎时就没了。
“你们两个不要打了!灵仙都被你们吓走了!”
黄二郎和火狐狸停下撕咬,环顾四周,也颓唐下来。黄二郎尤为怨念:“都是你不好,吓走了我的遥河灵仙。”
火狐狸捋了捋细胡须,嗤笑道:“你当灵仙的胆子跟你似的?那么轻易就被吓走?”
张缘谛站在他俩中间,一跺脚:“别吵了,难得我师父来一次,看看你们成了什么样子。”
二兽齐齐看向他:“你师父?”
张缘谛面带微红,轻咳一声道:“是啊,享桦是代师授艺,所以我也算是遥河灵仙的徒弟。”
二兽再次异口同声:“你比我还厚脸皮!”
……
晚间时分,享桦回来了,见张缘谛还捧着药丸作憧憬状而迟迟不肯吃,就有些头疼。他这个师父虽然看上去光芒万丈,但实际健忘得很,又不喜欢麻烦,虽走过一处都会收服一干崇拜者,可他自己向来不自知,转头就忘了。如今看着自家的笨蛋也陷入了这镜花水月般的崇拜之中,很是无奈。掐住人的脸蛋子道:“还不赶紧吃药等什么呢?再多等一刻就更笨一分。”
张缘谛吃痛地拍掉他的手,揉揉脸道:“别总掐我的脸,都掐大了。”
享桦在另一边又掐了一下:“什么大了,是你最近吃胖了。”
“我才没有!”
“不准顶嘴,快吃药。”
张缘谛无法,只好就着温水将药丸送服下去。说来也神,药丸进了胃里渐渐升起一股温热之气,顺着血液流通至四肢百骸。张缘谛困惑一仰头,随即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享桦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就见张缘谛闭着眼睛躺了片刻又睁开眼,捂着头对享桦道:“好奇怪,头好像不疼了。”
享桦松了一口气,摸摸他的脸:“那就对了,淤血散了就不会再疼,以后多注意保护自己,别再受伤了。”
张缘谛对他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由于遥河灵仙几年也不回山中一次,今朝得知他归来消息的小妖们全部汇聚在山顶,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表达景仰之情。遥河灵仙站在台顶,微笑着俯视了众兽,温柔和蔼得一塌糊涂。
张缘谛站在远处的小山坡上围观了这场景,对身旁的享桦道:“尊师的脾气可真好。”
享桦一弯嘴角:“是。”
“好多人喜欢他呢。”
“是。”
“之前听黄二郎说我还不信,可这回我也喜欢上他了。”
享桦斜他一眼:“嗯?”
张缘谛顿了一下,又道:“呃,可我更喜欢你。”
享桦恢复笑容,揽住他的肩膀。
……
两日后,享桦和张缘谛收拾好行李,准备下山。遥河先他们一步启程,临走前对享桦说:“江南如今颇为混乱,应有人去消消邪气。”
享桦会意,简明道:“徒儿明了。”
遥河满意地点点头,再次乘风御云离开了九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