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广州城大，他得熟悉熟悉这还未拆城墙的广州城街巷。

转了上下九、十三行、杨巷、恩宁路、桨栏路、文德路、象牙街还有沙面岛那边的水上街巷等，一溜圈下来，这也印在脑子里了。

霍文才的脚程快，下午回到家开火下了一锅米饭之后换上警服拿上警剑和枪便到警察厅和马文瑞会合。两人在于贤那里签字之后便到太平路和红屋里白天当差的易钟、庄宴南交班。

易钟和庄宴南回去之后，他们巡逻了一圈回到红屋坐在椅子上，四只脚搭在窗下的桌子对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

霍文才想起昨晚晚上的事情。

马文瑞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或许和他打探点消息能知道点自己不知道的。

“文瑞，你知道名荟饭店舞厅么？”

“知道。那地方只要有钱的和权的都能进去。”马文瑞回道。

“那这舞厅来头不小啊。”霍文才脸上吃惊。

“那可是，广州城里的大佬就那么几个，这名荟饭店舞厅就是其中一个大佬的。这大佬叫曹铁，人人称为铁爷。你看看这广州城，如果分为几块，南方那一块就是他的地盘。”这事情，只要是广州人，都知道。

“自从军政府倒了，龙都督上任之后，那些赌博和娼寮妓艇都复业了。就铁爷这里，龙都督在他手中拿了不少花捐。”

龙都督上任之后，曾经被军政府查禁的赌场和娼寮妓艇在广州城再次复活。龙都督从这些赌场和娼寮妓艇中捞了不少捐税。军政府所做的努力全部崩溃，所以，广州城比明面上的更加混乱。

谈起名荟舞厅，马文瑞来了神。他说道：“名荟舞厅里面的歌女舞女可漂亮了。特别是那个叫作唐曼珠的歌女，哪个男人的眼睛往她身上一放便被吸了魂似的。我以前见过她一次，她陪着铁爷来看戏，虽然只是一眼，但到现在还记得她长的什么模样。”

“她和铁爷什么关系？”霍文才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她是铁爷的女人。”马文瑞的话让霍文才的心沉了下来。

果然，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今晚，和昨晚一样巡逻，到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马文瑞和霍文才打了个招呼又去睡了。

马文瑞去睡之后，霍文才巡逻过太平路，经过太平戏院的时候，戏院早已经关门散场。他继续往前走，忽地从戏院里传来缥缈唱戏的声音——

“春光满眼万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见。玉燕双双绕翠轩，蝶儿飞舞乐绵绵，乐绵绵，万花争吐艳……”

霍文才停住脚步走回太平戏院门前。

这太平戏院的大门依旧是关着的，又是昨天晚上那个练戏的正旦么？

他站在戏院门前着听着，渐渐入了迷。

真是好听的曲儿，真想进去看看里面唱着这个戏的正旦是谁？

“文才？你怎么站这里？”马文瑞的声音把霍文才的神志拉了回来戏院里传来的戏也戛然而止。

“咦？你刚刚不是去睡了么？”霍文才看着马文瑞，马文瑞脸上有着刚睡醒的疲态。

“现在已经快三点了。我回红屋找你没找着，想着你是巡查去了，就沿着太平路找你。”马文瑞说道。

不对！

不对！

霍文才毛骨悚然。他记得他才刚刚和马文瑞分开，怎么现在就接近凌晨三点了？难道自己在这戏院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小时？

他脸色煞白，看出他有些不对劲，马文瑞一个紧张问道：“文才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走，咱们一起巡逻一圈就回去。”霍文才摆摆手。

“好。”说着两人一起巡逻起来。

过了一段路之后霍文才提起那诡异的唱戏声，他说道：“文瑞，你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太平戏院里传来的唱戏声音？”

“没有。这个时间点，还会有哪个戏班在里面唱戏啊。”马文瑞又打了个哈欠。

“那以前有没有遇见过午夜唱戏的声音？”霍文才又问道。

马文瑞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有。”

霍文才感到自己手脚冰冷，自己遇见诡异的事儿了，这事儿还和太平戏院有关。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马文瑞疑惑地问道。

霍文才脸上僵笑：“没事。”

两人一起巡逻完之后分开回家。

霍文才穿过太平路，经过太平戏院的时候，戏院又传来了唱戏的声音。他头皮一炸脚步飞快地往前走。

前面有一个背影，自觉有伴的他急忙上前道：“喂，兄弟。”

对方回身——

“巧了，霍巡警。”原来是张绝。

霍文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怎么大半夜的还在外面逛呢？”

张绝笑着回道：“在外面弄丢了玉佩，所以出来找找。”

“那找着了么？”

“已经找着了。”张绝拿起手中的腰间玉坠在霍文才眼前晃了晃。

“找着就好。”张绝这玉佩可值不少钱，而且是贴身之物。要是弄丢了实着可惜。

“我家到了，告辞。”张绝站在一宅子前。

张宅。原来他住在这里，可是以前自己怎么从未注意这宅子？

“告辞。”霍文才抱拳。有张绝陪着走了一段路程，那种让他感到寒毛直竖的感觉消失不少。

他快步离开太平路，在踏出太平路那一刻。霍文才感觉自己从阴间回到阳间似的。他没多留脚步匆匆地回家去了。

到了灯火通明安静不已的灯笼街，他点起自己白天挂在门前的红灯笼便提了上了去。

倒到床上，霍文才沉沉睡去。

静谧的灯笼街没有一丝人影，这街道被灯笼照得通红一片——如黄泉大道。

（2）无脸正旦

霍文才被噩梦折磨了一个晚上。在他梦中，总有一个穿着戏服的正旦在台上唱戏，而他坐台面下看着。整个戏院空空荡荡，就只有他和台上的正旦而已。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

“真是见鬼了。”抹了一把脸。再这么下去，自己的精神非得被拖垮不可。

带着疲惫的精神起床洗漱之后，随便煮了点东西吃后便出门闲逛。

警察厅的里的差事对霍文才来说是份闲差事，除了当差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是空余的。他出门走街，一直走到了城隍庙。

“一碗两圆，您坐。”

咦？这不是文瑞么。霍文才上前道：“文瑞！”

“文才？”马文瑞看到霍文才招呼道，“你先坐，我忙会。”

“好。”霍文才坐下。

这小摊子的生意挺好的。难怪文瑞晚上总是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原来白天在城隍庙卖酒酿圆子。

真是一举两得。

忙了一会后，马文瑞端着一碗酒酿圆子给霍文才。

“给，这请你吃的。”他笑着说道。

“谢了。”霍文才也没推辞，一个圆子入口，真是软糯甜香。

“怎么白天在这里做生意啊？”

两人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