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只狗露出的凶态，霍文才有些莫名其妙，这狗怎么敌视自己起来了。

午夜寂静的街巷之中，只有狗的叫声在回荡着。这声音，莫名地，变得有点瘆人。

霍文才往前一步，那只狗便后退一步。

“喂，狗兄弟。我没拿你怎么样，你怎么对我凶起来了？”霍文才说道。

那狗对着他凶猛地叫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靠近你。你也别叫了，你这叫声怪瘆人的。”抖了抖，霍文才眼睛左右瞄了瞄，他总有种这里不止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刚想离开，他的肩头忽然被一只手搭住。霍文才汗毛直竖，生生地吓得“喝！”了一声。

“呵呵。”一道轻笑声响起，那只狗停止叫声，它趴到地上安静了下来。

被吓得退了一步的霍文才看到来人之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还以为遇鬼了呢！

他认出来了，这是当初给自己指路的年轻人。

对方歉意一笑：“真是对不起。”

“没事，没事。”霍文才摆手。

“原来你是巡警。”对方看着霍文才一身警服和腰间的佩剑、手枪便知道他在做什么差事。

“今天刚当的差，那天我就想问你名字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咱们真是有缘了。你叫什么？”霍文才问道。

“张绝。”对方含笑回道。

“我叫霍文才，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戏院里听戏，正要回去。”

“大晚上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就在这太平路，前面就是。”张绝谢绝了霍文才的好意。

“那我就不送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到红屋找我。”霍文才道。

“好。”张绝转身离开去了。

霍文才继续巡夜去，那种瘆人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那只狗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仿佛之前凶猛的姿态不曾出现过似的。

他回到亮着灯的红屋，直到午夜二点钟楼的钟声响起之后，马文瑞才打着哈欠回来。

“文才兄弟，咱们再巡逻一遍，没事就回家。”马文瑞打着哈欠含糊地说道。

“好的。”今夜，霍文才有个想去的地方。

两人一起在太平路和丰宁路巡查一遍之后把红屋的灯和门关了然后分头回家。他们两个人的方向正好相反，在红屋分开之后，霍文才沿着太平路回去。

“春光满眼万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见。玉燕双双绕翠轩，蝶儿飞舞乐绵绵，乐绵绵，万花争吐艳……”

寂静的太平路里，忽然一道从远到近飘来的戏腔让霍文才停下脚步：谁在唱戏？可真好听。

霍文才循着这唱戏的声音来到太平戏院的门前。

“里面么？”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戏院。昨晚戏班子的演出早就结束了，而且戏院里黑洞洞的，窗户里一点透出的光都没有。

是在练唱的正旦吧。

是谁唱的？可真好听。真想进去看看啊。

站在戏院前听了一会之后，霍文才才抬起脚不舍地离去。

走在太平路上，那唱戏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自己的耳朵。在踏出太平路那一刹那，那唱戏的声音戛然而止。

霍文才浑身一寒，他回首看看太平路，这太平路上除了几盏昏暗的灯笼之外，一个活物都没有。而自己所站的外街，有为了多赚一个铜圆，夜里拉着黄包车的车夫载人而过的声音，有下半夜翻找食物的流浪汉还有夜猫的叫声。

外街那些细微的喧嚣和寂静的太平路一比，太平路仿佛是条没有生命的街道似的。这诡异的感觉让霍文才心中不寒而栗。

仿佛与世隔绝般的街道，如同两个世界。

甩掉怪异的心思他抬起脚继续往目的地去。

※※※

霍文才再次来到名荟饭店舞厅前。那门前招待看到他一身警服讶异了一下，但没有上前攀谈。

在舞厅前，不一会，想见的那人出门了。

唐曼珠在看到他的时候和门前招待一样讶异了一下。

她对这个前个晚上还在乞讨，现在变身成巡警的霍文才微微一笑。霍文才脸上一热，他上前道：“唐小姐。”

“霍巡警。”唐曼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唐小姐叫我文才吧。”霍文才摘下警帽有些羞涩地抓抓头。

唐曼珠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她说道：“你到这里，不会是来找我吧。”

“我、我只是来巡逻。对，我只是来巡逻，恰好经过这里看到唐小姐而已。”霍文才有些紧张地辩解道。

对于他的话，唐曼珠轻笑起来，这笑让霍文才的脸上烧了起来。

霍文才那颗心对着眼前的女人“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他鼓起勇气开口道：“其实我……”

“曼珠，这是谁啊。”名荟饭店舞厅打开，一个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拿着烟斗，留着上唇短胡子的五十多岁男人出来。这个中年男人身穿黑色马褂、油亮的短发往后脑勺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走到唐曼珠的身边，唐曼珠挽住中年男人的右手：“铁爷，是个夜里巡逻的小朋友罢了。”

“嗯，我们回去。”

“是，铁爷。”说完，两人挽着离开了。霍文才茫然了一下随即沉了下来。

那个叫作铁爷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

他心底忽然感到烦闷。

霍文才郁郁地回到灯笼街，凌晨三点过后的灯笼街很安静，两边挂着点起来的红色灯笼照亮了整条街。

这街道犹如黄泉路。

他随手提了一户人家的红灯笼，然后留下两枚铜圆便提着回家去了。回到二楼房间之后将红灯笼挂在窗边，小房间因为灯笼的暖光变得祥和。

脱掉衣服，躺在床上，霍文才想着那个女人。

哎～

“唐曼珠，曼珠……”

这可是一眼让自己有些心动的女人呢。

昏昏沉沉之间，霍文才渐渐睡去……

“春光满眼万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见……”

隐隐约约之间霍文才再次听到了太平路上太平戏院里正旦唱的戏……

※※※

日上高头，霍文才有些头疼地醒来。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诡异无比的梦。他梦到自己在戏院的剧场里看戏，可这空旷的剧院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看戏，台上是个唱着戏的正旦，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清这台上之人的脸。

打了个哈欠，他到楼下小院子中洗漱之后才变得精神不少。听到钟楼传来的声音，霍文才心里数着，原来是上午十点。离下午当差的时间还早，于是他在小院子的灶房里折腾了一会，再到外面买了油盐佐料、青菜白米和一块肉下锅。

弄好之后把这一荤一素的菜端到一层的桌子上便给自己碗里打了满满的一碗白米饭之后，才胃口大开地吃了起来！

这简单的家常菜，吃得霍文才胃口大开。

一小锅米饭和那两盘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填饱肚子之后，霍文才穿着一身素衣在大广州城的大街上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