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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事(20)

作者:植树 阅读记录

瑞茗在焦虑不安中等待着,就这样,天又亮了。

“瑞茗。”邹慕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着开锁的声音。瑞茗回过神,邹慕槐走过来捧着一只硕大的搪瓷缸、一只纸袋放到他面前笑道:“我买了早饭,一起吃。”

“你让我走吧。”瑞茗看着他。

邹慕槐转身去厨房拿了两只碗出来,将大搪瓷缸里的豆浆分倒在两只碗里,一只放到瑞茗面前,一只自己端起了喝了一口,又从纸袋里拿出一根油条:“这家巷子口的老田头,油条炸的很好吃。”

瑞茗站在一旁,没有动手的意思。邹慕槐端起豆浆往他手里塞:“吃不死人的。”

瑞茗无奈的捧在手里,呆呆的看着碗。

邹慕槐吃喝完,擦了把嘴,看他还在看那碗豆浆笑了笑:“你觉得看着它就饱了吗?再难吃横竖也吃些,要不然你连路都走不动,还有力气去逃吗?”

瑞茗看了他一眼,将豆浆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去上课,下了课再来看你。”邹慕槐走出院子,悉悉苏苏将大门又锁了。一出门就看到立轩躲躲闪闪的在大门对面的那颗老槐树后露出他灰色衣服一角。他凝了凝眉,无视的离开。

“涓生。”立轩等到邹慕槐离开走到院子跟前,透过院墙的花砖看到涓生就坐在堂屋,他三下五除二爬上墙头跳到院子里。瑞茗惊了一吓,拧身回到屋里想关上房门,立轩已经追过来把房门顶开。

瑞茗别过脸不看他。

“涓生。”立轩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温热的鼻息在他耳边轻轻掠过。瑞茗惊惶莫名,使劲的挣脱。

“难道你爱上邹慕槐了?”立轩皱着脸,有些生气的看着他。

“怎么可能。”瑞茗说完当即开始后悔。立轩紧紧抱着他:“那好,我不会再放手,不会让你再从我面前消失。也不会像昨天那样走掉。”

“那你想怎么样?”瑞茗惶惑的咬着牙:“我已经被你父亲弄的肮脏不堪,你还想怎样,你又能怎样?”

立轩的胳臂微松,瑞茗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红着眼睛站在窗前。深呼吸了又深呼吸,眼泪却那么不争气,让立轩看到。立轩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的擦去他脸上的眼泪,低声:“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瑞茗打开他的手。立轩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自己污秽不堪。他背对着立轩,扶着手边的桌子:“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看到你,我就看到我自己可耻的过去。那些过去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都在剐着我的心。”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立轩绕的他面前扶着他的肩:“是我的错,我父亲的错,那个家庭的错。你恨我,恨我父亲,恨我的家都是理所当然的。你骂我,打我,只要你觉得解恨就行。但是不要离开我,不要从我眼前消失。在你消失的这一年多,我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有呼吸,我做很多事,去麻痹自己。心里想,只要你过得好,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再看到你,我心里的防线就崩溃了。我想见到你,想跟你说话。想抱着你,吻着你。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眼前模糊一遍,看不清立轩的脸。立轩用袖子醮干他脸上的的眼泪,吻他的嘴唇。立轩的吻还是这么笨拙,嘴唇干裂起了死皮,划过瑞茗的嘴唇,略略刺痛。瑞茗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一场奢侈的梦。眼睛睁开,梦就会醒。

郁白秋刷洗完毕,对着穿衣镜细细整理收拾。镜子里映出仍在床上的凌乱的方玉烟。他冷冷的嗤笑一声:“方老板今天不是还得唱戏嘛。”

方玉烟爬在床上,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被人拆散了架。听到郁白秋说话,慢慢的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郁白秋走到他身边坐下,冰冷的手伸进被子里摸他赤裸的身体。方玉烟被冰起一身鸡皮疙瘩。被子猛然被掀开,他又把方平烟压在身下。方玉烟吓得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不行,真的不行,下午还要上台。”

郁白秋在他瘦削的肩上狠咬一口,留下两排冒血的牙印。方玉烟惨叫一声。郁白秋衔着冷酷的笑意,将沾在嘴唇上血吻到方玉烟的嘴唇上放开他。方玉烟不敢去看伤口,慌乱的穿好衣服,跟郁白秋匆匆告别,逃难似的奔出六国饭店。七岁红在饭店外等他,看到他带着一脸疲累逃出来,忙迎上前把他扶上黄包车。

“快走。”方玉烟惊惶的指挥车夫。车夫撒腿跑得飞快。

“你受委屈了。”七岁红叹息着:“唱完这一场,我们这戏班……就散了如何?”

方玉烟回头看七岁红,红着眼睛却又不甘心的问:“不唱戏,我能做什么?我拿什么养活我自己?”

“会有办法的……,你就是太看不开。如果像瑞茗……”七岁红提起瑞茗。方玉烟怒火攻心,抬手一记耳光打得七岁红愣了半天。

黄包车到了千岁客栈,七岁红先下车伸手接方玉烟。方玉烟一只脚下来,刚踏着地面,骨头一软。整个人都跌倒在七岁红身上。七岁红大骇,扯着嗓子叫戏班的其他人过来搀扶方玉烟。方玉烟软软的被人架到房间放在床上。

“有点发烧。”七岁红摸了下他的额头,自己的眉头也打起了结。

“下午这戏……”商玉全握着拳郁郁的捶着桌子。

“先看看情况,若是不行,就只能找瑞茗回来。但愿他还没离开省城。”七岁红叹了口气,差了个小孩先去找邹慕槐,希望能通过他找到瑞茗。自己去厨房替方玉烟熬药。

方玉烟沉沉的睡着,直到中午还没醒。七岁红走到他房间,额头越来越烫。下午这场戏是不用指望了。商玉全进房来看方玉烟,七岁红把他推到门外。商玉全看他一脸凝重,知道下午这戏必定只能请瑞茗过来帮忙了。他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方老板经常夜不归宿,我猜你也能知道他去是干什么了……”七岁红斜睨着商玉全。商玉全手握拳形,垂着头不说话。

“你嫌弃他。”

“不。”商玉全淡淡的说。

“他很想不开,成了角儿,放不下的东西就越攒越多。你若能叫他安心,也就不用再受这份罪。”七岁红搓着冰冷的手。话虽如此,心里又知道方玉烟根本不可能放弃,也只是希望事有万一。

“他若能听我的,就不会有今天。”商玉全凄凉的笑了笑。一起从师学艺对他的个性早就了然,方玉烟从来都固执不听人言,明明一路走得又辛苦又委屈。

之前派去找瑞茗的小孩跑进院子嚷嚷着:“瑞茗找来了。”

七岁红赶忙迎出客栈门外,瑞茗穿着件藏青色的长衫从黄包车上下来,长衫很修身,加之齿白唇红的,比离开戏班的时候气色好了许多。

“瑞茗……”七岁红膝盖一弯,先跪下给他磕了个头。

“七爷这是怎么了?”瑞茗赶忙蹲下身子扶七岁红起来。

“今儿这戏,只能劳烦您大架了。之前方老板有对不住您的地方,望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七岁红不肯起来。瑞茗只得蹲着跟他讲话:“您这样子拆煞瑞茗了。您有什么事,吩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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