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重逢(6)+番外
“写检查,还能揭了我的皮?”作为一根老油条,路子明根本不会为了挨训罚站写检查而动容,翻出政治书里夹着的时事政治报摊开看案例分析。
但凡文科早自习,莘莘学子无不堵耳号啕背诵以振奋精神加深印象,路子明往往又是嚎得最响的那个。岳洋堵着耳朵背了几段,感到周围有点异于往常的静,松开手指果然没听见路子明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不由得转头看他一眼。只见路子明眉头紧锁,手里的记号笔象征性地点在报纸上,静静地垂着睫毛,几分忧郁从他难得不生动的脸上透露出来。
岳洋一愣,揉揉眼睛定神再看,的确是忧郁,又是一怔,压低上身埋伏在书堆后推他:“哎,谢谢你把我摘出来。”
“说话就说话,别把你那张脸探过来,”路子明斜着眼睛目眦尽裂地看他,嘴唇不动,“班主任蹲门口盯梢呢,你有点技术含量行不行。”他一开口说话,什么美感什么气质什么忧郁全都一扫而空。岳洋想想也是,忧郁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法跟路子明这个人挂钩。
路子明清了清喉咙:“你说咱班哪个女生最漂亮?”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岳洋懵了半晌:“胡玉吧。”
“胸、建设和谐社会的基本内容包括……”路子明余光看见班主任马上就要溜达过来,立刻不打顿地转背政治,等班主任掉头走远又不打顿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胸太平,换一个。”
“刘晓宁。”
“鼻子长得奇怪。”
“孙蕊。”
“她上嘴唇有胡子。”
“任乐欣。”
“我靠,我最不待见X型腿走路的。”
“邹丰雨。”
“脸太长了,你这都什么审美观。”
岳洋听路子明一一挑剔班里的女孩,挺不厚道地暗爽,煞有介事地把手里的书翻来翻去打掩护:“曲菁菁。”
“她跟七班梁慨有一腿。”
岳洋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挑不出毛病来就直说,这是评谁长得漂亮,关她和梁慨有一腿什么事。”
“肤浅,幼稚。”路子明嗤之以鼻,“我是在考虑追哪个合适。”
他的这句话掷地有声,岳洋脑子里顿时“咣”的一声巨响,接着就好像有人在旁边拿着铁锅往水泥地上狂敲,脸皱成一团憋出句“再没漂亮的了”算是这场讨论的结束语,度时如年地盼望着赶紧下课找地方宣泄情绪。
跟路子明同桌之后,他曾经设想过两种不同的高三生活,一种是跟路子明保持最纯洁的同桌关系,放任自流顺其自然,不做任何自主自动的亲近行为,第二种是利用同桌之便尽可能地满足自己的爱慕之心,暗中占路子明便宜。经过好几天的论证,岳洋最终选择了前者,说服自己仅仅被动地满足于路子明的粗野行为。岳洋觉得路子明相当于饿狼嘴边的一块肉,只要忍不住舔一下,就会食髓知味得寸进尺把整块都吞了。
冲动是魔鬼。他不想连同桌都做不成。
他现在鼻子发酸,自责一时把持不住偷吻路子明,不然也不会因为他想追女孩就垂头丧气到这种地步,还像个傻子似的跟他讨论美女名单。正沮丧着,又记起路子明不是处男的事,更是悲从中来,预感自己要一辈子找不到人谈恋爱孤独终老。
这一次的消沉长达半个多月,岳洋明显瘦了。路子明一开始权当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后来天天被他的低气压所笼罩连吃饭都压抑,思来想去认定是学习过度导致大脑与肌肉萎缩,按照平时解压的惯用伎俩约他放学后到学校小树林里“锯树”——几个埋伏好的兄弟一哄而上把岳洋按倒在地,仰面抬着劈开腿卡在树干上转圈磨裆。岳洋被他们折腾得嗷嗷叫,又被摔了好几个屁股墩,爬起来的时候连追上去算账的劲都没了:“杀人啊你们……”
留下善后的路子明乐了:“我们这是治疗面瘫。”
“我这叫严肃,面瘫个屁。”岳洋把书包甩到背上,低头往停车区的方向走。他不想跟路子明单独相处。
“装什么酷啊,草。”路子明利落地在他脚下一勾,抬起胳膊杠在他脖子上往后一抡放倒在地,“有啥话别闷着跟哥说说,一天天跟吃屎似的阴着个脸给谁看,净给老子添堵。”
岳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又摔在地上,坐起来就觉得屁股一阵阵的疼,干脆找个树干靠着坐,忧郁状望天。
“跟你说话呢。”路子明抬脚踏在他支起来的膝盖上,“到底怎么了?思春啊?”
被他说中心事,岳洋一阵尴尬:“我思春关你什么事?”
“原来如此。”路子明深沉地点点头,跟他肩并肩坐下,“看上哪个了?没准我能帮你一把。”
就是你啊!岳洋哭笑不得,他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得了吧你。半个月前就说要追人,马上就十一月份了也没见你有动静。”
“咱班没美女我有什么办法。”路子明一瞪眼,“少岔开话题,看上谁了。”
“谁•都•没•看•上。”岳洋拖腔拉调,真假参半地坦白道,“我就是觉得吧,都高三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挺亏的,再不早恋就没机会了。”迎上路子明嗤笑的目光,他坦然回看,“你鄙视吧,老子不光是处男,连初吻都在。”
路子明的眼神立刻从嘲笑变成了悲悯:“我的亲娘啊,这么悲剧。”
“我哪能跟你比啊,”岳洋又想起非处男的事,连讽带刺地咧嘴笑,看在路子明眼里那就是羡慕嫉妒恨。“哎,你应该会吧,不是单纯亲嘴唇的那种老外的亲法。”
“废话!”被质疑吻技,路子明顿时觉得人格受辱。
“那帮兄弟个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壮胆,岳洋也被自己的出格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闭嘴就说出了句覆水难收的话,“我不想带着初吻上大学。”
“好说好说。”路子明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岳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闪念之间他就扑了上来,力道之大撞得两人的门牙都隐隐作痛。下一秒路子明就卡住他的脸颊,从牙关间把舌头送进他的口腔。
岳洋当真没有一点经验,全身立即石化,怔怔看着路子明在夜里不知道反射着什么地方的光亮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丝毫没有任何得逞的快感。
“你木头啊?”路子明一点回应都没得到,松开嘴感慨朽木不可雕。
“你碰着我牙了。”岳洋擦着嘴从地上爬起来,只想拔足狂奔出他的视线缓口气。
“废话,我亲一男的那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路子明确实是心一横就上了战场,难免把握不好力度。
岳洋摆摆手:“靠啊,算了算了,我谢谢你了。”
“算什么算。”路子明犯起驴脾气,一把攥住他衣领找准角度再次吻住。岳洋猝不及防,腿一软赶紧靠住树干,立刻比他矮了半头。路子明反射性地捞他一把,一心不忘完成任务勾着他的舌头转,完全没把两人怪异的姿势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