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密码学的七道习题(19)

回程机票已经没有合适的经济舱了。因为要退租和准备下次彻底搬来东京的费用,我把目光转向了比较便宜的火车票。JR的车票当然在预算内,普通的列车似乎也不错……这样思索着,在排到窗口的时候,我却选择了购买青春十八的套票。

不日就要返回东京,多日票更合算一些。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青春十八”的涵义。在我看来,恋爱是青春的附赠品,而追求绘楠的这一系列疯狂举动,就好像是放弃了年龄积累起的世故、圆滑、疲累和自欺,重新拾起了丢失在记忆中的、赤`裸而坦诚的少年形象。

这是重返青春的旅程。

我一路上走走停停,说是归程却更像是在散心,沿途还有心情给绘楠的邮箱发送问候和当地风景。在仙台和函馆各留宿了一夜,民宿房间温馨精致,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开始认床了。

——都怪绘楠。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只要是出门旅行,两个人都会一起睡。我已经被惯坏了。

回到札幌的那天下午,春天也终于愿意光顾这座极北的岛屿。从JR回家的路上,我观赏着风和日丽的景色,却在接近家里时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白色拉杆箱横在家门前,绘楠霸气地曲起一条腿坐在其上,脸色黑得好像极夜的天空。

已经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了,我疾步走过去,刚想开口问候,就被绘楠不客气地打断了未出口的言辞。

“因为青浦先生太没担当的缘故,只能自己追过来了。”绘楠板着那张漂亮脸蛋,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看到邮箱留言的瞬间就决定买机票提前回东京,越洋航班刚刚落地,又收到伊田的电话,说青浦先生到过咖啡店。兴冲冲地赶过去,却没有见到青浦先生,反而在伊田的提醒下发现了留言簿上某人对我毫无道理的‘暴君’指责。”

绘楠本人不满这个形容,现在看起来却完全就是焦躁又无处泻火的暴君:“伊田说青浦先生有事回札幌了。我又气又急,害怕青浦先生来找我的勇气也只是昙花一现,不管不顾地连夜飞回了札幌,结果回家也没有看到青浦先生。”

语气里的怨念都要溢出来了。

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这样的绘楠,我不禁也有几分心虚,低声辩解道:“其实我在路上一直有给你邮箱发信……”

“是啊,所以我现在才等在这里。”绘楠不爽地移开眼,“要不然,我会以为青浦先生又懦弱地逃跑了。”

再次被指责懦弱,我难免有点生气,而在那之上,又是难得的自信与热血:“这可不是懦弱——是我难得的强硬啊,绘楠。”

这样说着,自从与绘楠重逢之后一直在我心胸激荡的情绪终于挣脱了桎梏、找到合适的出口。在北海道姗姗来迟的和煦春风里,我扔掉了行李箱,以试图把他整个人嵌进我生命中的力道、狠狠地拥抱了绘楠。

身体贴近才地发现绘楠的背脊僵硬得好像冻住的鱼,质感良好的衬衫背后也已然汗透了小半。在我催促之后,绘楠终于懂得伸出双手,以同样的力度反手搂上我的肩膀,脸上仍然是傲慢又不屑的表情,身体却已经放松了很多。

明明也没有那么成竹在胸……

我不知该微笑还是该叹气,只好更紧地搂住绘楠的腰,脑袋也偎进了他的肩窝,尽我所能地传达着自己的心意与勇气。

——呐,绘楠,你可以更相信我、更依赖我一些。

我的决心与觉悟,可不是仅此而已啊。

习题七·Love

Autokey cipher

在家门口还气势汹汹地讲了半天,绘楠回家后却明显地展露出疲态。只是上楼放个行李箱的功夫,再到客厅时,我便发现他歪在沙发上、悄然地睡着了。

多伦多飞东京是整整14小时的航班,绘楠没有休息就赶去了咖啡店,又匆匆忙忙飞来札幌,还提前回家等我,现在恐怕已经超过48小时没睡过了。

这时候就需要哀叹自己的臂力了。实在没能力独立把绘楠运进卧室,我只好硬起心肠,俯身轻拍绘楠的脸颊,试图叫醒他。

跟我不同,绘楠睡着之后也只有脸好看,睡姿糟糕得要命。初夏主卧喷灭虫剂的时候,绘楠起初是睡在了沙发上,结果三秒钟后被子就被踢掉,十分钟以内人也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只好怏怏地上楼跟我挤次卧。

我叫了半天才得到回应,绘楠闷闷地哼了一声,半睡半醒地站起来,整个人黏在我身上,眼睛都懒得睁开。费尽千辛万苦把他拖回床上,我刚想起身就被绘楠拽住胳膊、轻易地摔回了他怀里:“不准逃走。”

——在暴君面前,声明自己的无辜是毫无益处的。

更何况我根本舍不得叫醒绘楠争论。

认命地踢掉了鞋子爬进被窝,我将室内灯调到最暗,仔细打量了多日不见的绘楠。带着些许疲惫与满足的睡颜与每次仓促旅行时并无二致,感受到我的靠近就霸道缠过来不许乱动的手脚也是一如既往恼人。

想要触碰绘楠的心情被这严酷又甜蜜的禁锢彻底阻止了。我默然望着绘楠的睡颜,渐渐也感到眼皮沉重。

青春十八折腾了三天两夜才到家,外宿的两天又一直睡不好,只有像这样亲密地陪伴在绘楠身边,胸膛里那颗挑剔的心脏才终于承认有了归属、像春日归巢的雀鸟一般、喜悦而轻快地跃动着。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朦胧的视线尚未聚焦,便被绘楠霸道地摁住了肩膀。他整个人凑在我身上,距离令人发指地近:“青浦先生,不要装睡。”

“……啊,”我用力眨了两次眼睛才终于清醒,嘟哝道,“谁装睡了啊。”

只是舍不得起床、想再睡个回笼觉而已。明明是第一次睡在绘楠的房间,却舒适得好像身体里的肋骨一样。之前所谓认床的陋习,果然是被绘楠惯坏了吧。

“……”

已经按照他的意思、两人清醒地交汇了视线,绘楠却意外地词穷。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我,逐渐俯下`身,与我额头相抵。万分暧昧的姿态里,我的心脏微妙地悸动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嘴上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傻话:“你已经洗漱过了吗?”

“?”

“口气很清新。”

“……青浦先生的浪漫细胞只在随笔小说里起作用吗?”

“……参照对象是用数学谈恋爱的未来精英绘楠的话,我至少能被评选上北海道第一情圣。”

垃圾话也没能缓解尴尬暧昧的气氛。

绘楠不甘不愿地松开我,靠在床头坐了起来。他的右手手背懒洋洋地搭在额头上,睡衣袖口滑落到手肘附近,露出漂亮的小臂轮廓。视线不小心黏在了那里,心情也逐渐舒缓下来,我翻过身,仰望着绘楠的侧脸,有意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随便哪句话都会显得轻佻。

打破沉默的毫无意外是横冲直撞的绘楠战车,可是绘楠挑起的话题我却完全无法理解:“第六题的明文,青浦先生已经解开了吧。”

上一篇: 两个病人 下一篇: 你长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