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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心饲爱(109)+番外

作者: 大角先生/马鹿/马鹿君 阅读记录

苏晏画厉建国,一个月素描就能存五六个本子,后来真的办了画展。

都说他的新人物画很好,画面上带着情绪。

苏晏想废话,这是爱情的味道。

厉建国拍日常比较多。喜欢拍街头。偶尔拍了一张,苏晏站在窗边,放到自己的网络账号上,没几个小时转发破万,吓得他第二天就炸号了:

“这么好看,才不能让别人看。”

苏晏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时候眼尾的鱼尾纹已经很明显。睫毛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密。可笑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小靥窝、皱鼻子、脸颊飞上微微的红,都一样。

他们每一年回一次国。

大年初一,去求符。苏晏跪着磕头进去,一步一下,五体投地。厉建国没想到这么严格。后来知道了,就和他一起。

六十五岁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了西藏,转山不比当地人差。

苏晏很得意,说这算是有提前预习。

七十岁去了北极。

在极光下接吻,说八十岁还来。八十岁果然又来了,这一次没有看到极光,只有漫长的银河,摇摇欲坠地悬在头顶上。苏晏说生得早了,不然应该可以做飞船上天的。

厉建国大笑,说我们可以选择灵魂上天。

彼时他们已经很老。

皱纹显而易见。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厉建国少一些,苏晏多一些——出行的时候,总要格外小心一些。以前苏晏总爱让厉建国抱着走,现在手牵手比较多。真正插入几乎没有,偶尔互相做个手活,还小心翼翼的。

开始习惯开一些身体机能的玩笑。

甚至死亡的玩笑。

明明年轻的时候那么害怕的事,到老似乎也还好。两人约好,无论谁先走,另外一个就跟着来——有人陪伴,就连死亡也不那么可怕。

八十五岁的时候,厉向东有一天问厉建国,你的晏晏还是最可爱吗。

那时苏晏精神已经很不好。

吃不下什么东西。

瘦得很厉害。皮肤都皱起来,干巴巴地覆在尖锐的骨骼上。

没有力气。

眼睛都不太睁得开。

每天要睡很久。

厉建国陪着他,每天亲自给他擦拭身体,慢慢地细致地按摩肌肉。给他读年轻的时候他读给自己听的书。又或者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睡脸,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听到这个问题,年逾古稀的老人笑了一下,目光望向陷在被褥里的恋人,与七十年前一样温柔如水:我的晏晏当然最可爱。

苏晏走在夏天。

恰巧正是暑假前后。

医生和厉建国说,已经无能为力了。

措辞很委婉,态度也很忐忑。怕厉建国发火。

厉建国却很镇定。拿烟在嘴里叼了一下,又放下。他的儿子,苏晏的儿子,带着孙子们一大家子都来了。全都不敢说话,看着他,等他拿主意。厉建国就说:“你们都出去吧。”

苏晏一阵清醒一阵模糊,靠着药物吊着一口气。

厉建国脱了鞋子,爬上床去,像小时候那样把他圈在怀里。苏晏感觉到他,凑过去蹭了蹭,低声说:“厉爸爸,我有点害怕。”

厉建国很细致地亲他:“有我呢,别怕。”

又说:“我很快就来,你上路的时候,走得慢一点。”

苏晏说好。

大家都以为厉建国会哭得很厉害。

然而并没有。

他清晰、冷静、镇定,条理分明地办理了苏晏的葬礼。

并且计划了自己的。

他果然去接受了安乐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通过审查测试的。

他的儿子按照他的遗嘱,把他和苏晏两人的骨灰混在一起,乘入提前订做好的特质骨灰盒——是一个小船的形状,顶端的锁扣是两个人的戒指,扣上了以后,就再打不开。

这只骨灰船,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在家人们的围绕下,被放进城市的港湾。

在海浪里打了个转,慢悠悠地选定方向——海岸线的深处,正露出半个毛绒绒的小岛。

晏晏的岛。

即便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拆心饲爱》正文end

【番外一】缄默骑士(楚玄)

楚玄可能有一个真爱。

——最开始听闻的时候,楚玉麟是不相信的。

毕竟那可是楚玄啊。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香帅”的称号从八岁跟到八十岁。死前三个月身旁还有二十出头的小美人常伴左右,软玉温香。他很大方,又擅能照顾人,情人即便离了他,也说他的好,从来没有一个不满评价——新媒体普及之后,还建了一个群,历任情人,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分享经历,交流经验,每年办小聚会,楚玄都给买单。

所有人都说他是槛外之人,修的是欢喜禅。世间的美都是他的,而他不必为任何人停留。

这样的人,有一个真爱?

岂不是天方夜谭。

然而楚玄确乎有一个真爱。

跟他关系特别近的情人们——大概十个左右,两只手数的过来——多少都能感觉到一点。又拉了一个小群,彼此询问,是不是你?又纷纷回答,不是我不是我,如果是我,早就扯证去了,还等这会儿。

情人颇有两两组合最后成了的。

看到自己对象当着自己的面感怀金主,于情于理都要表达一下不忿的。

然而率先发话的几个人反问:你自己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表达不忿的便瞬间被弹压了。

这当然是玩笑。

但大家都很好奇:能让楚玄记了一辈子的人,到底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高还是矮?胖还是瘦?——毕竟只要足够漂亮,楚玄从来来者不拒,实在很难从过往“食谱”分析出他的取向。

楚玉麟也在这个群里。

被问过好几次。

支支吾吾地没办法回答。

心中半信半疑:如果一个两个人说有,或许还能觉得他们想太多;这些离得近的情人都说有……那恐怕……说不定……但是,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追呢?楚玉麟奇怪。

论资产,楚家大抵可以比得上一个小的中东产油国;论样貌,直到七八十岁的时候,楚玄为自己旗下的杂志拍时尚大片,抹去名字放到社交网络上,依旧三小时内一万转,无数小女生五迷三道地各种花痴表情。

他赞助很多艺术家。自己投资艺术品。做电影。做时尚品牌。品位哪怕在最苛刻的圈子里,也从来没有被诟病过。

追什么人追不到。

如果真的那么爱,为什么一辈子不出手。

问本人。

总是被含糊过去。

有时反问:你看我像吗?

有时大笑:他们说,你就信?

楚玉麟便觉得好像又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直到有一天,楚玄老了。

——楚玄竟然会老,对于楚玉麟来说,这本身也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作为儿子,他总有一种微妙的错觉:自己的父亲会浪到世界尽头,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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