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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心饲爱(37)+番外

作者: 大角先生/马鹿/马鹿君 阅读记录

“开门,阳台这边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最少有整整十秒。

然后电话一挂。响起吧嗒吧嗒急促的脚步声。

“唰”地窗帘被拉开。

苏晏隔着玻璃愣了片刻,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厉建国竖起一只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姿势。苏晏立刻消音——保持奇怪的姿势无声地尖叫了三秒,拉开门扑到厉建国怀里:“好像做梦一样。”

“就这点梦想。”厉建国笑他。

苏晏却不反驳:“嗯。”

静了一会忽然挣扎:“不对不对,不能太黏。”

厉建国脱了鞋,只穿袜子抱他往房里走:“瞎闹什么。”

苏晏这一次没有乖,依然挣得很厉害,而且慌:“不行不行,你来了又走,我更睡不着了……”

厉建国心里一揪:“不走了。”

苏晏滞住:“诶?”

“我挪了住处,搬到你家后面,就白色屋顶的那栋。从今往后,天天都来。”

对苏晏,厉建国从来言出必行。

打这天起,他果然每天晚上从阳台里翻进去,把苏晏哄睡;除了极忙实在走不开那几天,多半时候都留下过夜,早晨再翻回去——彼时苏晏往往还没醒,睡眼朦胧中却不忘撑起身在他脸颊上印一个吻,软绵绵、甜丝丝、湿润润,“吧嗒”一声非常响亮,总有点奶声奶气的味道,让厉建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窝在母亲的怀里,听她用过分温柔的调子呢喃念诵的那些中世纪普罗旺斯的破晓歌。

那是两人成年前最好的时光。

苏晏的语文成绩在林老师的帮助下稳定下来。没有了升学压力,初三下半年是快乐而自由的。而厉苛被凌先生绊住,生意场上还勉强照顾周到,其他问题就着实捉襟见肘,对厉建国也只能蜻蜓点水地姑且问问,连厉建国突然搬家都没精力过问,更别提和苏晏的日常。

厉建国于是带着苏晏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上天开过小飞机,坐过热气球;下海潜过水,钓过海,驾过帆船;开着房车到很高的山上,四点钟顶着晨露把苏晏抱出去等日出;为了吃顿好的请厨师带着团队来,尝几口原料不满意,于是跟着厨师团队飞到另一个城市,住一晚上第二天再飞回来……

苏晏有时嘲他是一只傻肥羊,只知道漫天撒钱。

厉建国便问:那你开不开心?

苏晏没好意思,眨眨眼顾左右而言他:我是怕你一个人无聊才来陪着你的。

厉建国笑:好好,都是陪我来的。

——其实谁不知道呢?厉建国母亲一家都是清教徒,他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生活节制有度,于享乐方面很淡薄。硬板床也睡得,粗布衫也穿得,糙米饭配水煮菜也吃得。眼下的日常排场与其说是为了自己舒适,不如说是为了不跌了厉苛的面子。他的玩乐伎俩多半是为应酬学的。虽然不能算反感,但也说不上喜欢。如果只为他自己,断乎犯不着每个周末都变着法子找花样。何况他这样的人,真想放纵一把,也犯不着事事亲力亲为这样辛苦折腾。

然而看着苏晏贼贼地笑得眼睛都眯没了,是那种最可爱最招人的笑法,唇角变漾着两个小梨涡,藏着一丁点儿得意,犹如一只刚偷吃了鸡的小狐狸,厉建国就觉得怎样都好:为他忙的像个陀螺也好,让他得了好处还占走了口头便宜也好,只要他能这么笑着,就都大可由他去。

此时,厉建国的狐朋狗友们已经很习惯两人形影不离。

——大抵苏晏被厉建国纵了这许久,又分得了苏敏学的几分注意,终于长出些正经少爷的模样来。混在这群人中间时,不再像一只误入大型肉食动物群的小猫崽。大家也渐渐听闻些他以后可能是苏家继承人的风声,对他看高一眼。

于是也不再有人拿两人的关系之类的话题撩厉建国,又或者逗苏晏。相反,请了厉建国,苏晏要没跟着,还会被多问一两句。

但苏晏到底不是太习惯。除了厉建国之外,只有面对楚玄等几个比较相熟的人才不那么别扭。

他便有些沮丧:老这样,以后如果真要当家可怎么办。

厉建国安慰:你还小呢。

苏晏数了数自己的年龄,更沮丧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比我现在还小呢。可那时候你已经像个小大人了……

厉建国一愣,在他额角上亲了一下:我不一样。你看我们周围这一圈,再没有哪个像我了,反倒老也长不大的一砖头能砸死一大片。说着数了好几个四五十岁还靠着家产游戏人间的知名纨绔子弟——你按照年纪一点点长,别像他们就成。

苏晏不服气:我还跳级呢。我怎么就不能长得快了!今年我就要独当一面!

厉建国看他的目光就有点深,沉默片刻吻在他的眉心:我长得快,是因为我得给你当爸爸。你有我呢,长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苏晏就不闹了。

其实厉建国心态很复杂:苏晏每展现出一点进步,他都由衷地欣喜,但同时也感到惆怅。要成长得慢,他就要为苏晏的未来担心;可长得太快,他又不舍得。

大概被叫过“爸爸”,就真的有了一点父母心。

而与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爱不同,父母的爱是以分离为目的的。

他的苏晏总有一天要拥有自己完整的世界。

他依依不舍,却乐见其成。

这一年,厉建国给苏晏准备了很大的生日庆典——苏晏的生日在八月,快要开学的时候,以前要么在给哥哥做治疗,要么在补上个学期落下的功课,竟没有一次好好庆祝过。

厉建国没叫其他人,自己驾一艘混合动力的小帆船,带苏晏出海。

看过夏日天边梦一般的火烧云,驶进漫天摇摇欲坠的繁星里。

苏晏的鞋被打湿。

索性抛掉鞋袜,把脚丫塞在厉建国肚子上暖着,暖了一会说:我的脚好像长大了一点,以前只能踩到你腹肌的一格半,现在能踩一又四分之三格——厉建国的腹肌有很清晰的八块,苏晏以为和制冰器很像,连单位都是用“格”算的。

厉建国伸手摸到衣服里比划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又说:你这个年纪,是长得很快的。

苏晏笑:怎么?不舍得?

厉建国也笑了:是有一点的。

最近苏晏比以前更乖觉了,已经能很熟练地分辨什么行为合理,什么行为逾越。

厉建国想:苏晏也许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大人了。

即便如此——又或者不如说正因为如此,到了目的地,厉建国一路抱着苏晏,没再让他的脚落地。

目的地是一个小岛。

孤悬海中。离陆地并不远,隔着海还能看到对岸依稀的楼房和灯火。

苏晏知道它。

厉建国教他开小飞机的时候曾从它上面经过。形状很可爱。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心。苏晏当即惊叫起来:“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岛!”

厉建国把他的脑袋薅回来:“一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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