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客人走了之后, 他的算命铺子里, 却出现了诡异一幕。
他在卖出去八百八十八罗盘之后,就哼着歌打开游戏, 准备用轻易骗到手的额外收入买个新皮肤。
但没打几把,就觉得自己周围, 忽然,很冷。
无法忽视的冷。
像置身冰柜, 躺在停尸间冷冻柜里那种寒冷。
就连房间四面的水泥墙, 好像都变成了装载尸体的小盒子。
他不情不愿的放下手机, 嘟囔着怎么会冷成这样天气预报干什么吃的又降温了,起身就想要去加两件衣服。
可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就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有个男人,目光阴冷的死死注视着他。
灯泡滋滋啦啦闪烁摇晃,窗帘布幔呼呼吹起,门窗外传来砰砰砰剧烈敲击的声音,整个楼板都在震动像巨人踩着脚印在走来。
而明暗闪烁的灯光间,那男人像是房间内的一道暗色,轻而易举就可以消失在视野死角,男人所身处的那一方空间,格外暗沉,好像空间也跟着塌缩成一片黑洞,吞噬所有光亮。
那不是看着活人的眼神。
阴冷,死寂,没有温度的沉寂。
从死亡深渊回身投来的一瞥。
看得算命先生瞬间浑身冰冷,所有温度和血色退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在颤抖。
他连滚带爬想要去拿手机打电话求助,可就在他眼前,手机竟然飞了出去,刚刚好摔在他摸不到的地方。
“嘎吱,嘎吱……”
有人在他身后,踩着老旧的地板,不急不缓的走来。
算命先生急出了一身热汗,像身后有老虎追赶的生死危机,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扑过去抓住手机拨打了警方电话,哭腔说有入室抢劫。
然后……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住了。
当他恢复意识时,有人在拍着他的脸,担忧让他醒过来,还让旁边人急救。
他睁眼,就看到蹲在自己面前满脸关切的警察。
这辈子从没觉得这身制服这么亲切过。
算命先生疯狂抱警,干嚎着说自己家里闹鬼让警察叔叔救救他。
年仅二十二就荣升叔叔的警察:“……大哥你看起来得有四十了吧?还叫我叔叔?”
突然苍老。
在算命先生惊魂未定,断断续续说出房子里刚刚的异常时,接到电话赶来的人们都忍俊不禁。
“你这是天天说谎骗人,自己都信了。”
对方劝道:“哪有鬼,都是你自己吓自己,少宣传迷信。”
但在算命先生的再三要求下,警察还是里外搜寻了一遍,证明了确实是他的幻觉,并没有什么女客人什么男鬼。
可他却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对。
尤其是回想起那男人的模样……
浑身冷白青紫,眼珠涣散,视线僵直。
和曾经见过的尸体,简直一模一样。
可那男人和尸体还是不同的。
——他是,透明的。
透过那男人,甚至还能看到男人后面的物品。他只是一抹虚影。
算命先生越想,就越毛骨悚然,越发怀疑女客人所说,其实是真的。
他给李龟龟打电话,想要把这本来就应该是李龟龟的事甩给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受伤后撒手不管。
至于那个推荐的什么侦探社,祈什么,算命先生并不信任,不以为意的认为那不过是圈子里另一个江湖骗子。
想来想去,他还是给女客人又打了个电话,担忧想要问问情况。
他还存留一丝侥幸。万一没有鬼呢?万一,罗盘真的生效了呢?
女客人很快接通。
可电话那头,却没有人说话。
只有平缓规律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重叠。
“你好,你好?”
算命先生试探着打了几次招呼,但都没有人回应他。
电话那边,依旧只有呼吸声。
呼哧,呼哧……像静默的野兽。
随即,有另外的杂音响起。
咔嚓,咔嚓,咔嚓……
安静而迟缓的隐匿在呼吸声中。
像是电话那边的人无视了算命先生的声音,径直对着电话咀嚼起了东西,听起来,像是在啃骨头棒,撕咬筋肉,牙齿碰到骨头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着令人牙酸。
“砰!”的一声,电话挂断,只剩嘟嘟嘟的声响。
算命先生拿着已经没有声音传出来的手机,站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却浑身僵硬,忽然间觉得很冷。
更冷了。
像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在视觉的视角,在身后的黑暗,在转弯后的阴影里,死气沉沉的注视着他,像秃鹫,等待他死亡后扑过来吞食腐肉。
但当他惊恐转身看去,身后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令人窒息……
嘎吱,嘎吱。
年久失修的楼梯水泥早已经风化成了粉末,稍微抬脚踩上去,就会踩碎落下簌簌灰尘土块,轻微的摩擦声在走廊里很是清晰。
亮子单手插兜,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头也不抬的往上走。
邻居听到声音开门,热情的喊住亮子:“亮子,你和你媳妇最近没什么事吧?怎么不见你媳妇晚上出来买菜了呢?”
“这几天超市打特价,你媳妇要是不来,可就买不着了。”
都是住在一起的邻居,谁家都有个苦啊病啊的,邻居大姐很乐意和亮子媳妇一起置办家里用品,也是有个伴儿。
但觜进,她却觉得没怎么见过亮子媳妇。
不知是从哪天开始的,亮子媳妇和女儿都从众人视野里消失了,没有上下学时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菜市场和补习班也见不到人,就连亮子媳妇经常做工的那家街头小店的小老板,也纳闷说好几天没见到人了,也没说请个假。
“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她可不是这么不负责的人啊,要是有事应该提前说请个假的。”
去买东西的时候,小老板这样和邻居大姐抱怨,隐含担忧。
邻居大姐也觉得古怪。
楼上,太安静了。
他们住的这个老小区已经有七八十年了,当年用的都是板楼,不隔音,左邻右舍就是喝口水声音大些,隔壁邻居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楼上亮子一家经常会传出来的辅导作业的声音。
亮子媳妇听说是小学都没有读完,但是为了能辅导女儿,她很认学,经常一边做工一边向前来买东西的大学生请教,也不怕被笑话,一遍遍的反复询问请教,自己想办法琢磨明白,然后再回家讲给女儿听。
好的补习班太贵,他们上不起那么多,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亮子媳妇自己也挺喜欢学习的。就是她自己,没有那个条件。
邻居大姐因此很羡慕亮子一家,觉得这家人才是过日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可最近,楼上却连脚步声和轻微的杂音都没有了。
像是根本没有人居住,没有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