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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67)

吉云随口答应着:“好啊。”绕过灶台往后头走。

林玉却又出尔反尔,说:“逗你玩呢,姐,哪敢真喊你坐过来啊,你往上头看,瞧见这屋顶没,就是我上次过火的时候弄烧起来的。”

吉云笑道:“你耍我玩呢。”仰头看过去,屋顶上居然一片黝黑,好几根木椽烧得细了一圈,表面一层黑乌乌的炭。

“这还真被烧过啊?”

“骗你是小狗,邻居都来灭火的。”

吉云只得回到自己凳子上,说:“那我还是算了吧。”

木柴在火塘里发出爆裂的声音,又干又脆,像被折断的骨骼。

林玉用火钳扒了扒,将火控制住。

吉云始终盯着她,最后姑娘自己不好意思了,问:“姐,你老瞧我干嘛。”

吉云笑着说:“你多大了?”

林玉回道:“我和琛哥一年的,二十五了。”

“还年轻着呢。”

林玉嘿嘿地笑。

吉云又问:“你和陈琛是亲戚吧。”

林玉说:“不是啊,我们就从小一块长大,一起念书来着。”

“那你怎么一直在他家,你自己家呢,不在这一片吗?”

林玉张了张嘴,忽然有些局促,半晌方才讷讷说:“在啊,在的。”

吉云没再深问,猜她大概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或者家里发生过变故,所以才一直赖在陈家,转而选择了一个保守又永恒的话题。

“你有男朋友了吗?”

林玉脸色却突然变得更差,嘴皮子哆嗦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几乎不知道往哪看。

慌乱之中,她随手抄起一把草往火塘里送,却忽略了火势的迅猛,火沿着草尾一路炸燃,猩红的火舌立刻沿着灶壁向外舔舐。

等吉云一步抢过去,将她手从火塘里抽出来,她这才如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将草把一丢,往吉云怀里扑过来。

吉云不解:“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将林玉的一只手翻来覆去查看了两遍,幸好只是燎光了汗毛而没有烧伤。

铁门吱呀响了一声。

没多久,陈琛一身是水地钻进厨房里来。

林玉正死死抱着吉云,见到陈琛,抖着声音喊:“……琛哥。”

林玉推开吉云,不顾忌落汤鸡似的陈琛,一把环上他的腰,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吉云更加一头雾水,对陈琛说:“我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林玉她——”

陈琛将食指贴着嘴唇,做出个安静的动作,小声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吉云愣了愣,终于点头。

***

家里来了几个背包的陌生人,站在前厅的屋檐下头避雨,原本宽敞的地方突然变得无比的狭窄和拥挤。

初入山区,都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几个人点上一支烟高谈阔论,整个小院都弥漫开他们说话大笑的声音。

陈母提了一壶茶,拿着几个杯子从房子里颤颤巍巍走出来。吉云看见了赶忙过去接,说:“阿姨,我来吧。”

陈母抬起厚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甚放心地将杯子递过去,吉云又说:“水壶我也拿着,您坐里面歇着吧。”

说着去拎那把手,陈母手一缩,像是要说点什么,却又选择沉默地随她去了。

吉云招呼大家:“喝点热茶吧。”

男人们客套地道谢,纷纷接过杯子,喝一口茶,看一眼景,深呼吸之后感慨:“山里真是天堂啊。”

其中有人对吉云感到好奇,问:“小姐,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她穿着考究,保养得当,没有山里人的那分粗糙质朴,而从倒茶的生硬姿势里也能看出不是熟手。

吉云不想聊天,简短回答:“不算是。”

男人们高兴起来:“那和我们一样是来玩的吧?”

吉云睨他们一眼:“算是吧。”

“一个人?”

“……”

话实在是太多了。

“那小姐你正好和我们一起作伴呗,玩过了这里咱们再开个几十公里,那边有一片村落比这儿古老比这儿还美。”

吉云正克制自己不朝他们翻白眼,就听见陈琛喊她的名字。他还是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水壶,空下的一只手牵住她,将她拉到家里去。

男人们立马多了新的谈资,有人说:“不就是那个向导吗?”

“不就是个向导吗?”

“鲜花插牛粪啊。”

陈琛看了看这群人,对吉云说:“别理他们。”

吉云将他手松开:“他们今晚上要住过来?”

陈琛凉凉看着她往后头退了一步,与他空出足够的空间,抹了把脸上的水,心不在焉地说:“对,村里各家都住得挺满,只能匀到我们这儿来。”

吉云说:“那我待会把东西收拾出来。”

陈琛说:“没事的,你还住那一间,让他们几个人拼两间好了。”

吉云想了想,说:“看吧,先让他们挑,我无所谓睡在哪。你先去洗个澡吧,这儿虽然暖和,一冷一热的也容易感冒。”

陈琛点头。

真等分配房间的时候却出了分歧,有三个人同意拼在一起,唯独有个金贵的态度非常坚决,宁愿多付一个人的床费,也坚持要一个人睡。

于是原本两间房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成了三间,吉云需要搬出来和林玉挤一张床。

陈琛洗过澡出来的时候,吉云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出来,正忙着打扫房间。那男人则是大大落落的来回参观,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将吉云上下打量。

陈琛自外头看见了,当即拧起眉头,气势汹汹地要冲进去,然而一只脚堪堪迈进,却被从后伸出的手拉住胳膊。

一扭头,他看到自己母亲。

陈母长吁口气,一脸的匪夷所思,用尽全力将他拉出来,低声呵斥:“陈琛,你进去干什么?”

陈母拎着陈琛进了自己房间,仍旧是刚刚那个问题:“陈琛,你要进去干嘛?”

陈琛说:“吉云是客人,我们不能让她受委屈。”

陈母苦口婆心:“来者都是客,你朋友是客人,那些也是客人。我已经给你朋友打过招呼,她同意把房间让出来,你这时候进去捣什么乱?”

陈琛说:“你们一个房间住两个人已经够挤了,吉云再过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去跟他说,不想拼房就走,我们不做他生意。”

陈母气得直拍胸口,说:“陈琛,你敢!”

陈琛走过几步停了步子,终究没拗过心里的那份担心,转身看了看她。她脸色早已由白转青,踉跄着坐到床边,止不住地喘气。

陈琛咬牙走回去,蹲到她身边,帮忙拍着后背顺气,低声问:“你这么生气干嘛?”

陈母压着唇角念叨:“你常年不在家,一回来就捣乱,村里好容易靠着旅游挣了点钱,你这么一闹是逼着人家不往这山头来啊。”

陈琛低头,任由她骂。

陈母却没再往下说,歇了片刻,将他手自背上拉下,拉着熨帖到怀里,问:“陈琛,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那个人找得到,找不到,又能怎么样,咱们寻常小老百姓,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腰还没人胳膊粗,你拿什么去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