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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33)

咚,咚,咚咚。

两颗心脏,贴得紧紧的,以不同的韵律跳动着。

兰缪尔察觉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氛,忽然问了句:“您右手里拿了什么?”

“礼物。”昏耀说。

“那您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兰缪尔又问。

昏耀垂着眼,缓缓将右手中的蜜金匕首握紧,口中答所非问:“你的那件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是什么?”

“现在这个形势,似乎并不适合说它。”兰缪尔顿了顿,竟冷静地问,“吾王,您拿的是锐器吗?”

……像此前不知道多少次那样,他们在黑暗的深渊夜色中相拥着。

只是这一次,魔王的右臂环过奴隶单薄的脊背,手握的蜜金匕首正闪着毒牙般的寒光。

“这不是挺敏锐的吗?”魔王的腔调不知何时变得阴沉,“平常在你脖子上比划的时候,装不知道给谁看呢?”

于是兰缪尔的神色,在昏耀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有些茫然,有些哀伤。

“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错?”昏耀恨恨地冷笑一声,“不,是我的错,我就应该早早地杀了你。”

“你自己说,今晚睡前弹的什么歌,嗯?”

兰缪尔微微一颤,眼眸睁大。

“您——”

“兰缪尔,我早就知道你有鬼。不妨告诉你,这首歌我七年前就听你的子民唱过……”

魔王不愿承认自己被骗得那么狼狈,咬着牙逞强:“本来你不在我面前往后弹,我也就装作不知道,不那么早和你翻脸……”

兰缪尔猛地想要挣开,“不是……!”

可那箍着他的手臂猛地发力,好像要把他活生生勒断。昏耀贴着他的耳朵,阴鸷地喃喃:“我今晚……”

兰缪尔,你不会知道。昏耀心想,我今晚其实是想向你求婚的。

他咬牙切齿地红着眼:“……我今晚就杀了你。”

“吾王。”兰缪尔颤声说,“那首歌不是您在人间听到的样子。”

昏耀只说:“把眼闭上。”

“您就连一句解释都不肯……”

“闭上眼。”

昏耀说:“服从我的命令。”

兰缪尔眼里的光泽悄然黯淡了,他闭上嘴,也合上了眼睑。放弃辩解,接受一切有可能到来的命运。

昏耀松开人,忽然间心如刀割。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想到曾经跪在他脚下的兰缪尔。

多好骗的一个人,多听话的一个人。无论来几次,让他闭眼就闭眼,让他张口就张口,明知道……

明知道已经是永生永世的仇人了。

闭紧双眼的兰缪尔先是听到了风声,他知道那是匕首的刃锋撕裂空气的声音。他没有躲,连睫毛的一个颤动也没有。

下一刻,眉心一凉,有坚硬的物体贴了上来。

兰缪尔本能地睁开眼,铜灯的火光在面前的金属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昏耀就站在两步远的位置,面无表情,右手反握着那把金匕。

匕柄点在兰缪尔的额间。很轻,很温柔。

昏耀深深地凝望着发愣的兰缪尔,手腕缓缓下降,于是匕首的金柄就从人类苍白的眉心滑到鼻梁,再描摹过唇瓣、下颌、脖颈的命门……

最后,魔王拉起奴隶的右手,随意地将蜜金匕首放了进去,一本正经地说:“嗯,礼物。”

“……”

兰缪尔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昏耀低下头,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兰缪尔的眼尾鳞片。

他又笑了,轻声说:“好骗。”

明知道已经是永生永世的仇人了。

可还是爱上了。

兰缪尔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叮当。

金匕落地。

第21章 残烛余命+第三年

“你躲什么?真的是礼物。”昏耀仍然笑着,他弯腰去捡那把匕首,毫不在意地将身周的破绽都暴露在兰缪尔身前,“难道这就吓坏了?”

兰缪尔抿唇,定定地凝望了昏耀几秒,开口了。

“……您对我的怀疑,已经到了要握着刀指着我的心口,试探我是否会反抗的地步了吗?”

他竟然扯了一下唇角,凉凉道:“吾王怎么不直接捅我一刀试试呢?”

昏耀实打实地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

兰缪尔这是……生气了?

他居然生气了!

昏耀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年兰缪尔动怒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要么是为他又滥杀了多少魔族生气,要么是骂他在战场上冒险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这种事。

他还以为这位神子大人天生就是被养得没有半点私情私欲的,今晚竟然因为一个还算有理有据的怀疑,生气了?

魔王本来已经疼的麻木的胸腔,陡然被激起一股夹杂着怨恨和委屈的火。

他心想你生什么气,我这边面子和命都不要了把匕首塞进你手里,输得彻彻底底,你生什么气!?

刚刚的那一个反问句,好像已经是兰缪尔能说出的最尖锐的话语。

他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瞪着昏耀,单薄的肩膀发抖,渐渐地连喘息也变得沉而艰涩,几次启唇又说不话。

最后兰缪尔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是在第三年第一次为您弹那首歌,原来,此后每一次,吾王都在等着我的‘罪证’。”

他说着,又深深地喘了两口气,罕见地有些激动起来,伸手就要往昏耀的腰间抽那把青铜弯刀:“如今终于掌握了证据,匕首怎么够?吾王何不……”

就是这个动作惹了祸。

骨筹幻境带来的影响还没消散,左角似乎又激起切骨的剧痛。

电光石火间,魔王瞳孔骤然一缩,思考根本跟不上身体的本能,身后的鳞尾就这么抽了过去!

啪!

兰缪尔根本没想到昏耀会动手。腕口粗的长尾像铁棍一样,他随着那股力道重重摔在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和晕眩从体内深处涌上来。

眼前一下子全黑了,他喊都喊不出来,蜷在地上发抖。

等昏耀反应过来,心里先冷了半截。

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回神的时候兰缪尔已经倒在窗下,被震掉的骨饰摆件之类的小东西掉在他周围,碎了一地。

在崖月的微光下,宽松褶皱的白袍、银灰色的长发以及那些骨贝碎片,都呈现出同样的色泽。

竟好像是兰缪尔这个人被砸碎了一样。

昏耀差点呼吸都停滞,下意识往那边抢了两步,又硬生生站住。

他狠心地冷下腔调,说:“起来。”

刚刚的一下虽然是误伤,但昏耀的认知还不至于不清醒。那是防御的本能,不是攻击的力度,不可能把人弄出多重的伤来。

何况,因为兰缪尔这个体质畏寒又喜欢赤足走来走去的破毛病,这座宫殿里早就连地板都铺上了羊毛毯子。怎么就疼成这样?不就是等着自己去抱?

兰缪尔动了一下,果然慢吞吞自己爬起来了。

他低垂着脸,几枚玻璃石从发丝上滑落下去。

昏耀松了口气,烦躁地拿尾巴将人类周围的碎片胡乱扫开,只觉得这个夜晚失控得令他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