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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6)

附魔的符文发挥了效果,兰缪尔绷直了脊背,凄楚地叫了一声。但仅仅几息之后,随着符文效果减淡,他却抽搐着吐出两口污血,再次昏了过去。

那样的痛楚,竟然连刺激片刻的清醒都不能够。昏耀皱眉:“怎么回事?”

旁边,一位老魔族摇头晃脑,是刚才讥笑的老者:“人族不耐受深渊的瘴气,吾王。”

“何况这可怜的家伙带着重伤,又跪了三天……就这副鬼样子来到深渊,算算吊着的那口气也该咽啦。”

“他没那么容易死。”昏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蜜金匕首,“多古,让我的奴隶保持清醒。”

……

“如吾王所愿,我给他施了诅咒,足够他保持整夜的清醒。”

“至于明天早上会不会精神失常变成傻子,那可就不好说喽。”

片刻后,老巫医结束了施咒,恭敬地退在一旁。兰缪尔已经醒了,正蜷缩在地上发抖,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极力克制着不要惨叫出声。

昏耀眼底阴鸷,篝火将其覆盖着鳞片的脸庞映照得分外刚硬。他抓着兰缪尔的锁链,将其提起来,蜜金匕首就抵在人类的心口下一寸的地方。

那里正流动着磅礴的法力,当这份力量全数释放出来,足以与魔王的魔息相抗衡。

“今夜过后,圣君。”昏耀说。

“你就再也拉不开弓,握不住矛了。”

周围的魔族怪异而兴奋地叫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弄残他!弄死他!”他们喊,用恶毒的话语咒骂着这个曾经予以他们无边恐惧的敌手,“人类,贱猪,可怜虫!”

很快这咒骂又转为欢呼,魔族们围绕在火焰间手舞足蹈,高喊:“吾王!无上吾王!”他们在见证魔族的王征服人类的王。

兰缪尔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匕首噗地一声刺入人类的胸膛。

顿时,鲜血快速喷涌出来!

蜜金是这片大陆上已知唯一能够吸收力量的金属。

七年前,神子兰缪尔以蜜金铸成箭矢,射断了魔王昏耀的右角,也剥夺了他的半数魔息。

正如此刻,兰缪尔体内的法力被迅速抽走,而金色匕首上的光辉越来越盛。

四周,魔族的呐喊像一锅沸水。

昏耀有些出神。

他望着兰缪尔惨白的面容,暗想:今夜过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能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类了……或许不止于人类。

“你不该来深渊,兰缪尔。你明明比谁都清楚地知道……”

昏耀喃喃自语,他手握金匕,使之更深地没入人类的胸口,“……我索要你,是用来复仇的。”

兰缪尔唇齿间咬着血,疼得说不出话。他仰起涣散的眼底,望向面前的魔王,和那狰狞丑陋的断角——

昏耀察知了这道的视线,他抓起兰缪尔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断角上,残忍地笑了:“对……你看,你明明很知道。”

兰缪尔闭眼,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今夜过后,你也不再是圣洁的神子,污浊的魔息会永远寄宿在你身上。”

“下一次,当你为之献身的子民看到你的模样,知道他们会叫你什么吗?”

兰缪尔开始大口地吐血。很快,双眼和双耳也开始往外渗血。

“——异端。”

小小的金匕无法容载法力与魔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当精纯的法力涌入其中,蜜金内部残存的魔息便被逼了出来,顺着汩汩冒血的伤口冲入兰缪尔的体内。

可人类的身体,怎么能承受魔息的冲刷?

就像岩浆烧灼大地,奔腾过后,沃土化为焦灰。

“——污秽。”

在魔息的异化下,原本的深金色泽从兰缪尔的长发上褪去,变成生命即将衰竭的老人才会有的银灰发色。

他疼得流着泪哆嗦,然而诅咒加身,连昏死过去都是奢望。

“残忍的,邪恶的,连你信仰的光明神也要唾弃的……”

兰缪尔哽了一声,痛苦地仰起脖颈。他的眼角下方突然崩裂,血肉中似乎有什么在凝结。

昏耀满意地笑了,他用掌心胡乱抹去人类脸上的血迹,这下所有魔族都清楚地看到了:那片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上,长出了一枚诡谲的鳞片。

“——魔族。”

第4章 精银禁锁

王……吾王……

有人从梦境的外面叫他。

亘古不变的是深渊那哭声般的风,它吹得营帐上的毛毡呼隆隆乱响,带来焚烧过后的气味。

昏耀分不清那是哪一年的风。眼前似乎烧着篝火的火焰,但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火。

他仿佛又看见了兰缪尔。少年神子漠然从天穹的至高处拉开神弓,衣袍在风中翻卷,一如他那头美丽的金发。

后来深金长发被魔息腐蚀成灰白,兰缪尔被他按在大地上,在星光和野草间占有。他像骑自己的坐骑般征服这个奴隶,而奴隶从来不反抗,最多只是无声地落泪。

吾王……

兰缪尔总会这样叫他,然后自称“奴隶”,多么可笑的称呼,就仿佛这个人真的被征服了一样。

七年,他们已经纠缠了两个七年,连深渊都变了模样,除了每晚狂风和乱火依然如旧。

“吾王!”

有人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略微靠近锁骨的位置。

昏耀猛地睁开双眼,手臂像铁鞭般横扫出去。黑暗中,那道身影被掀翻在地,隐忍地轻哼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令昏耀瞬时清醒了,他出了一身汗,耳鸣尖锐到可怕。

“兰缪尔!?”

兰缪尔侧倒在旁,轻轻抽着气。昏耀动手的时候,他倒是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但抵不过魔族的蛮力,额角还是磕在了地上。

昏耀两步过去,弯腰要抱他,“你不要命了!说过不要在我不清醒的时候碰我……别动,我看一眼,别动。”

“我没事,您做噩梦了吗。”

兰缪尔轻轻反握住魔王的手,“吾王最近动用魔息太频繁了,先喝一点药。”

他借着昏耀的手臂站起来,熟练地从枕畔摸出一个羊皮酒囊,拔开塞子:“梦到什么了?”

“……”

昏耀忽然一阵恍惚。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目光阴沉下来。

兰缪尔察觉到了魔王情绪的变化,疑惑地看着他。

昏耀沉默半晌,撒了谎,说:“我梦到你背叛我,兰缪尔。”

兰缪尔怔了一下。

然后无奈地冲他笑了笑。

“……还当什么,原来是又开始了。”

他说:“那就是没事。快喝了药,我陪吾王再睡一觉。”

等等,停下。

我到底在干什么,昏耀心想。

他僵硬地接过羊皮酒囊,灌了四五口,又说:“刚刚磕到头了吗?”

停下,停下,昏耀,你疯了吗?

好好看看眼前的人类吧。是他夺走了你的右角,令你背负永生的屈辱,还有一个个难眠的夜晚。

而你呢,你攻陷他的王城,拽他落下永暗的深渊,毁掉他的法力,玷污他的身体,践踏他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