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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94)

啊,我全知全能的神母啊,我光明的金太阳;

光芒照耀大地,

照不见我亲爱的血脉,我的同胞,

子民含泪哀悼,为那离去的春光!

神母啊,神母……

我的同胞,我的同胞。

何时重回到这大地上……”

兰缪尔安静地跪在黑暗中听着。老妇一连唱了三遍,他听着这首歌,也听着这道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弱。

其实,就在半个钟前,当老妇坐在大牢里,用那斗牛般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兰缪尔甚至怀疑她就是神母的化身。

来将自己引向正路,并予以救赎。

但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婆婆。白发苍苍,牙齿松动,满脸遍布沧桑的皱纹。

唱完那首歌,老妇便在黑暗阴冷的牢房中安详地长眠了,既没有神迹降临,也没有在花草与甘泉中复活。

兰缪尔习惯性地在胸前握紧双手,为她念诵祷告词,可是念着念着,神色却越来越恍惚。

他终于没能念完,木然跪坐在老人的尸体旁边,盯着牢房的天顶,放空思绪。

神母,您在哪里?

兰缪尔慢吞吞抬手,将衣襟下贴身佩戴的项链扯出来。

吊坠是个金铸的光明神母的小像,他将神母像握在双手间。

“神母,您看到了吗?”

光明神母永恒地垂眸微笑着,是无比仁慈宽和的模样。

兰缪尔晃了晃手里的小像,项链沙沙作响。

“神母,”他轻声问,“您为什么不说话?”

光明神母永恒地垂眸微笑着,依然是仁慈宽和的模样。

兰缪尔松开神母像。少年的身躯佝偻下来,将额头贴在牢房的地上,弓起脊背开始颤抖,过了一会儿,终于小声地哭了起来。

那是种极为压抑的哭法。

兰缪尔独自哭了一会儿,又木然坐起来。他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吉尔伯特担心地进来找他。

兰缪尔轻声说,犯人死了,是畏罪服毒。

他跪坐了太久,起身时腿脚发麻,差点摔倒。吉尔连忙扶住他,同时听见神子沙哑的声音:

“……先不回神殿了,吉尔。麻烦你向皇宫通报,就说我要面见父君。”

作者有话说:

篡改版歌词指路19章w

第55章 歌

一刻钟后,兰缪尔在皇宫的书房内见到了他的父君。

老圣君为人温厚,又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很疼孩子,连兰缪尔这个自幼不养在身边的长子也百般呵护。

此时,看到神子红着眼眶进来,老圣君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这个孩子素来沉静早熟,并且心性坚韧。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失态?

很快,所有侍从都被遣散。兰缪尔这时情绪也稳定了一些。他到底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提那位老婆婆,只说自己在深渊得知了魔族的真相,将那段被掩埋的历史向圣君和盘托出。

老圣君听得几番变色,最后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而等到兰缪尔讲完,他的脸上又浮现出迟疑之色,犹豫地搓了搓手:“可是,孩子,不是父君不肯相信,你说的这些太过离奇……你有证据吗?”

“当然,只要派人再进入一次深渊!”兰缪尔急切道,“魔族的语言,文字……都还是两百年前的样子!我已亲自验证人类可以使用魔息,这也证明魔息与法力必为同源,只是此前从未有法师钻研过……”

“神殿的长老们都知道真相,他们在刻意隐瞒。但父君是王国的圣君,只要您愿意调查,肯定能查出当年的蛛丝马迹,证据只会越来越多的。”

老圣君背过手,在书房里慢慢踱步,喃喃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些同胞实在太可怜了。”

“我们的祖上,哦,那应当是我的祖父……竟然犯下如此惨无人道的罪行……”

兰缪尔的眼底亮起一丝希望,他连忙说:“父君!请您立刻安排大臣追查。确认了真相,就召集王国的法师,净化瘴气,打开结界吧。”

“唔……”

老圣君背着手又转了一圈,一贯宽厚的眉眼间明显浮现出迟疑的神色。

“父君!”

老圣君叹了口气,他终于不踱步了,而是回到兰缪尔面前,按住金发少年的肩膀:“兰缪尔……别着急。你今日先回去,这件事不要外传,父君……父君要好好想想。”

兰缪尔怔住了。

想?还需要想什么呢?

“唉……”老圣君又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很为难的样子。

皇宫的书房里点着淡淡的熏香,阳光从窗户外洒在奢华的桌椅上,照得人有些眩晕。

兰缪尔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窒息感漫了上来。

他艰涩地问:“父君,您尚有什么疑虑吗?”

老圣君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兰缪尔,听了你说的话,父君也很痛心,可是——”

“可就算这是真的,那些也是过去的事了,已经过去两百年了。”

“过去?”兰缪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前一步,颤声道,“怎么可能过去……只要深渊里一日还居住着我们的同胞,就一日没有过去!”

老圣君:“孩子,纵使魔族曾经是人类,可它们现在,就是一群凶残又粗俗的恶魔啊!”

“那不再是我们的同胞了,王国的子民们不会承认的。”

兰缪尔的面容变得像冰一样白。

他酸楚地闭上了眼,喃喃说:“不。”

“孩子,你知道的,迦索的结界每一次被打开,魔族都在人间大肆作乱,死去的无辜者不计其数——你只觉得魔族可怜,难道就忍心看到王国的子民被魔族劫掠和屠杀吗?”

兰缪尔:“正是因此,才要尽早消解这份仇恨,弥补犯下的错,终止无谓的战争!”

老圣君挥了一下双手,眉头竖起:“兰缪尔,你年纪太小了,不懂事。世上的对错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何况,这也并不是我们犯下的错,是两百年的人犯下的错!”

“作为国君,应当做的是保护好自己的国民,而非对一群异族大发善心。对,异族,它们已经是异族了,兰缪尔!”

也不知从哪句开始,兰缪尔不说话了。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父君。”

兰缪尔忽然“呵”了一声。

他抬起被悲哀浸润的眼眸,问:“您早就知道吗?”

“不,兰缪尔,你在说什么?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父君怎么可能知道!?如果父君知道,怎么能若无其事地直到今天——”

“所以,您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

“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

兰缪尔自嘲地笑了:“纵有怀疑,却从来未敢深究,是吗?”

老圣君的脸上出现了恼羞成怒的神色。

“兰缪尔,你是在质问我吗?你怎能这样对你的父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