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婶忙客客气气送她出去,柳大嫂跟着到了院中,忍不住开口叫道:“李掌柜。”
李澄秋闻声回头,柳大嫂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不好出门,李掌柜若是去探望王小哥,劳烦带个好。”
“我知道了。”李澄秋有些失望,告辞出去,回了客栈。
此时店中的徐二娘也正烦恼着,早上王励被带走,本来就有些早起的客人见到了,这会儿客人们出去办过事的,又在市井中听说不少传闻,回来都跟她打听,问她王励是不是因为与那无赖争风吃醋,才一怒之下杀了人。
“怎么会呢?王励是最老实憨厚的人,绝不会杀人的!”
徐二娘将这话说了足有十次八次,却没人肯听,仍旧议论不止,气得她干脆去门口站着,也不招呼客人了。
李澄秋走到门前看见她气鼓鼓的,便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现在他们说的,好像王励就是凶手了一样!”徐二娘发完牢骚,又问,“柳家怎么说?”
李澄秋叹道:“她们说,王励赶走了牛连就直接回店里了。可是从柳家走到咱们客栈,便是腿短的小孩子也用不了一刻钟。”
徐二娘秀气的眉头蹙成了山尖:“这可怎么好?”
“先招呼客人吧。别管他们说什么。”
李澄秋回去如常做生意,徐二娘也只能按捺住脾气,回去继续招呼客人。
午后仇非凡来了一趟,打包票说会请人照应王励,还说店中若是缺人手,他可以留下来帮忙,徐二娘丝毫不客气,直接把他赶去后院劈柴烧火去了。
如是过了两天,凶器始终没有找到,梁伯元倒是查到了牛连的几个冤家对头,但那些人都有人作证,在牛连被杀之时,并不在凶案现场。
可王励那边也确实没有切实证据说是他杀人,最主要的一点,他衣裳干净的回了客栈,这是从背后一刀刺死死者的凶手不可能做到的。
谷云主张说客栈众人的口供不可信,认为他们有意包庇,可是他们搜了王励的房间,将他所有衣物都找出来,并无一丝线索。他被抓之时,身上穿的还是死者被杀那一晚的衣裳,连换都没换过。
梁伯元愁得不得了,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去找李澄秋问计。
“这个王八蛋招惹的人实在太多了,想叫他死的人,两张纸都写不下!而且他这一死,好多人高兴的请客吃酒,我真是不知从何查起!”
梁伯元坐在客栈后院石榴树下的桌边,一边喝茶一边抱怨。
李澄秋坐在他对面,思索片刻,忽然问:“这些人之中,有没有杀猪宰羊的?”
“有啊!镇西头马家就是!不过马三叔那一晚上喝醉了,躺在家中呼呼大睡,他女儿和娘子都能作证。我也看了他们家的刀,虽然与死者伤口的形状有些吻合,可杀猪刀都差不离,镇东头赵家的刀也差不多。”
李澄秋回想了一下:“马家,可是那位续弦娶了个二八佳人的马三叔?”
“就是他!他家娘子只比他女儿大五岁,他女儿今年正要说亲,不过我听说,马三叔娶了这位娘子也三五年了,至今还没生下一男半女,他很有些不高兴,常常打骂马娘子。”
“我好像没见过马家娘子,她是外乡人吧?”
梁伯元回道:“是,原先是跟着爹爹来贩货的,她爹爹客死异乡,她一个女儿家无力安葬老父,只能嫁了马三叔,由他出钱安葬岳父。”
这世上真是到处都有可怜人,李澄秋感叹一回,又问:“我记得马三叔个头也不高呢。”
“是不高,与他娘子差不多。”
“那他一个屠户,是怎么与牛连有仇怨的?”
梁伯元喝尽一盏茶,解释道:“牛连这个王八蛋,就没有一日消停!他看着马娘子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常常在马娘子看摊卖肉时,借故去调戏,有一回正被马三叔撞见,还提着杀猪刀追了他半条街,许多人都瞧见了。这牛连也忒不是东西,隔日带着几个地痞,提了几个食盒,就去马家敲门,说要求亲,还四处败坏马家小娘子的名声,可把马三叔气坏了。”
“这样说来,马三叔还真有杀人的理由。”
“话是这样说。可那一日马三叔确实没出过家门啊!”梁伯元摇头叹息,“再说有动机杀牛连的,也实在太多。”
两人对坐合计半晌,却总是没有什么头绪,梁伯元只能告辞,临走时说:“李掌柜你放心,王励在巡检司没受什么罪,咱们会照应他的。”
李澄秋送了他出去,回头见店中只有寥寥几位客人坐着,离门口和柜台最近的,正是那位疑似宋子英的吴人杰。
吴人杰见李澄秋看过来,便向着她微微一笑,还伸手说道:“李掌柜若是不忙,可愿坐下来谈谈?”
李澄秋听说他这两日在镇子四周转了个大圈,还往镇北自己货仓那里走了一趟,便也想探探他的底细,于是便叫胡小三儿沏了壶好茶来,自己坐到了吴人杰侧面。
“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当初误打误撞进照雪客栈,却没想到李掌柜这样一位女子,竟然是位巾帼英雄。不但经营得了偌大客栈,手下伙计深藏不露,竟还懂得刑名案件。”
李澄秋微微一笑:“吴公子过奖了,这些不过是以讹传讹,怎当得准?我倒好奇吴公子这样人物,风华内蕴,吐属文雅,显然不是商贾中人,怎么选在这时候到我们这边陲小镇上来?”
☆、打草惊蛇
吴人杰仍是一身青色儒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只是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并不需要扇扇子,他也没有打开,只握在手中摆弄,笑吟吟的与李澄秋说话。
“早就听闻西南边贸繁荣,各族民人商贾往来沟通,一片盛世繁华景象,在下心仪已久,早想到西南一游,开阔眼界。正巧前些日子又听说云南连发两件大案,都与当年的陈太子有关,我等吴越人士都久慕陈太子盛名,在下一时好奇心切,便动身启程,赶来云南。”
李澄秋神色始终如常,等他说完,才笑道:“是么?可算起日子来,从凤冠失窃那日起,到如今也不还不到三个月,从扬州到云南,恐怕路上就至少要两个多月,吴公子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吴人杰笑道:“是在下没说清楚,听说这个消息之时,在下正在湘西访友。”
“原来如此。可惜倒让吴公子失望了,这两宗案子都已结案,巡检司查实,两案实为前陈朝中书侍郎之子罗丞所为,与陈太子并无干系。”
吴人杰点点头:“在下也曾听说。不过,之前不是也有陈太子登门自首么?”
“是啊,那一位却是总捕头有意安排下的诱饵,并非真正的陈太子。”
吴人杰笑道:“看来李掌柜对此案十分了解,不知能不能说给在下听听?”
李澄秋道:“我所知的也不过就是这么多,尚不如坊间传闻。”
吴人杰点头表示了然,也并没有追问,只是环顾四周,夸了几句李澄秋经营得当,然后说道:“这样大一间客栈,怎地伙计只得两个?其中还有一个女子,脏活重活可不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