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秋微微苦笑:“想必吴公子也听说了,我店中最壮的那一位伙计,惹上了点是非,如今人在巡检司里关着。还有一位因私事告假了。”
“李掌柜真是大度,这样繁忙还允准伙计告假。依我说,招惹是非的伙计,裁了也罢,还有那位为了私事许久不归的,都该裁了,另招可靠勤快的人来。做生意嘛,若是太心善,总难做的长久。”
李澄秋笑道:“多谢吴公子良言,我会好好考量。听吴公子说话,似乎也是家大业大的,不知公子家中作何营生?”
“家大业大谈不上。”吴人杰笑的很谦逊,“家父原也在陈国做过官,后来赋闲在家,就置了田地,如今不过耕读传家罢了。”
“原来吴公子还是官宦人家子弟,怪不得如此与众不同。”李澄秋也恭维了他几句,看他说话滴水不漏,却有意无意打探陈太子之事,还有自己店中情形,心里狐疑更重。
吴人杰与她谈了一会儿,就说要出去走走,李澄秋送他出门,回头就进后院问胡小三儿:“有没有看见早先来的客人有与他攀谈往来的?”
“攀谈自然是有的,我看他们互相问了来处姓名,还聊得挺投机。”胡小三儿说了几个客人的名字,然后又说,“就昨晚上,有一位山西客商还请了吴公子去他房中吃酒,许是因为太吵闹,惹的边上姓厉和姓钟的那两位不高兴,还闯进去吵了一场,是我上去劝开的。”
李澄秋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两个不与旁人攀谈往来的大汉,闯进山西客商房里和他们吵了一架,当时吴公子在场?”
胡小三儿点头:“是啊,掌柜的,有什么不对么?”
“太不对了,以那两位的脾气,若是真的恼了,会闯进去只与人吵架?”
胡小三儿细想一回,也狐疑起来:“是啊!他们大声吵嚷,我上去的时候,那兄弟俩就站在桌子前面,抬手撸袖子骂人,却一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难道他们是在做戏?可是给谁看呢?”
李澄秋一笑:“自然是给你看。你上去之前,有人吵吵嚷嚷,保不准就有人在私下传递消息。这两天你多往楼上走走,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还有货仓那边,那些人带来的货物,至今都没有出手,也没听说出去接洽,真不知他们带了些什么过来。”
“掌柜的,要不,我晚上偷偷去探查一番?”
他们二人站在院中说话,四周没有旁人,却想不到突然有人插嘴:“你身手不利落,还是我去吧!”
李澄秋和胡小三儿都吓了一跳,回头看时,竟是胡伯站在门边。
“这点事儿哪用劳动义父?”
胡伯哼一声:“你不用逞能,我说我去就我去,你好好留在店里,警醒着点,听掌柜的话,多往楼上去瞧瞧。”
胡小三儿恭恭敬敬答应:“是。”然后就去前面堂中看店了。
李澄秋就把自己刚刚跟吴人杰的谈话大致与胡伯讲了一下,胡伯听完就问:“小刘那边还没有消息?”
“没有。也不知道萧姑娘走到哪里了。”
胡伯想了想,最后说:“等我今晚去探过再说。”
李澄秋没见过胡伯施展身手,不免有些担忧:“要不还是让小三儿去吧。”
胡伯笑道:“怎么?看胡伯老了,怕胡伯误事?放心,小三儿没行走过江湖,还太嫩,我去吧。要是小刘在就好了,我是绝不用出手的。”
他既然这样说,就肯定是有把握,于是李澄秋没再阻拦,只是叹道:“就怕老刘赶回来,是真的自投罗网。咱们真得早作准备,免得做了他人的鱼饵。”
如此计议停当,到了晚间打烊之后,胡伯就换了夜行衣,独个飘出墙外,去了镇北。
李澄秋心中有事,又怕胡伯发现什么,回来即刻要找她商量,便干脆和衣而卧,听着院中动静。
这天恰是月中,明月渐渐升高,一片清辉透窗而入。李澄秋侧身躺着,目光落在映着月华的纱帐上,心里种种猜测交错出现,她一时计算了这段时间住进来的生面孔客人的人数,一时又觉得不可能这些人都是宋子英安排来的。
而且这是在云南地面上,昆仑镇又有三千驻军,难道他还敢大动干戈不成?除非他已经跟云南王府打好了招呼,那就……。
正想到可怕处,窗外忽然传来点声响,李澄秋立刻起身,低声问:“谁?”
“是我。”胡伯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李澄秋忙穿鞋下地,走到外间开了窗子,让胡伯翻身进来。
今夜月光明亮,李澄秋也没有点灯,只先打量了一下胡伯,见他一身黑色夜行衣完好无损,略略放心,只有些奇怪,不知他何时置办下了这一身。
胡伯进来自己先倒了杯茶喝,然后才说:“幸亏没有叫小三儿去。他们在货仓里留了人看守,还很警醒,幸亏我闪得快,没叫他们瞧见。”
留人看守不稀奇,李澄秋没有插嘴询问,等胡伯下文。
“我一连进了几间货仓探查,发现他们箱子中都做了隔层,上面有的装了茶叶,有的装着丝绸,下面一层,却是钢刀弓箭。”
李澄秋惊讶的瞪大眼:“他竟然这样大胆?”
胡伯叹道:“是啊,我也很意外。我顺脚又往高升家的货仓里走了一回,竟也有不少这类货物。掌柜的,那后路……”
李澄秋神色凝重,轻叹道:“我上次已经通开了。近些日子不太平,我只盼用不上。不过,若真有事,牵累其他客人……”
“咱们自身难保,旁的也真是顾不上,只能想法提醒巡检司,最好叫杨都督那边也多派人上街巡察。”
“巡检司……,胡伯,你说,我暗自通知小梁,叫他带人去货仓抽查怎么样?”
胡伯有些惊讶:“你是想打草惊蛇?”
“是啊,他们一直暗中行事,不想叫我们察觉,那就说明他们还没有完全把握,并未真的准备好。而且,我就怕他已经暗中与云南王府打好招呼,只要不明着闹出来,恐怕杨都督都不会插手。但是,若巡检司查到了那些违禁武器,杨都督就不能不管了!”
胡伯思虑一回,点头同意:“那好,就这么办。我先回去,你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就去巡检司。”
两人说定此事,胡伯就翻窗出去,回去睡下,李澄秋也进内室上了床,一时却没有睡意,反复思量该当怎样去与梁伯元说。
好容易熬到早上,她起来随便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与胡伯使了个眼色,就出门去巡检司找梁伯元。
说来也巧,她刚出门走了不远,就遇见了在街上吃馄饨的梁伯元,李澄秋干脆坐下来与他一同吃了碗馄饨,然后跟他回巡检司,将这件事说了。
“你也知道,我店中最近来了些可疑之人,连同那些货物都有些不对劲,也不出手,就在货仓里堆着。昨日我那看货仓的伙计说,这些装货物的箱子似乎有隔层,箱子还特别重,里面不知装的什么,我心里不安,要不,你带人去抽查一下。对了,听说高升那边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