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228)+番外
聂玉凡迅速扳住她的身体,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拨开那双手,仔仔细细审视清楚。
不,是她,至死不忘,闭眼都可描绘出的容颜,怎么会不是她?
“小,勍。”
许久,终于叫出那个令他痛彻心扉的名字。
然而奚勍毫无反应,哭泣不止,嘴里更一直念着:“不是……要容,要容……”
聂玉凡听到这句,体内流动的血脉刹时静止,几乎又死过一次。
“不是?”目光盯紧,思绪正像拍向礁石的无数浪花,纷扬脑海里,下一刻他想起什么,试探地吐出两个字,“沐娴?”
这回奚勍才有反应地抬头,纳罕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聂玉凡呼吸有些紊乱,此刻眼神里正流动出不愿去接受某种事实的惊恐,面对她,一字一句,异常清晰道:“是,玉凡。”
“玉凡……”奚勍嘴中喃喃,可惜毫无印象。
聂玉凡呆然而立,看着她的反应,忽然之间,想明了一切。
她不是靳沐娴,真正的小娴又岂会不知自己的名字?而眼前,依然是她,依然是那缕来自异世的孤魄,只不过现,忘记了所有。
当初皇宫,祁容说她已经小产,难道是从那个时候……
想此,聂玉凡双手从肩上倏然松落,踉跄退后,眼神正空洞无神地望着奚勍。
原来……原来她并没有摒弃自己,没有欺骗自己,她只是忘了,忘记与自己的情,忘记曾经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可回想他们园内牵手的情景,以及刚刚她所念的名字,聂玉凡只觉胸口钝痛如绞,那一刻眼底透出的光芒竟是那么脆弱无力,掺杂一丝酒后清醒的惨痛,月照下,眸心尽处闪烁着支离破碎的光影。
原来,这就是所说的彻底明白!牵绊甚深!
祁容,果然有好手腕啊,重新给她一个身份,想要永远留身边吗?
然而自己,却陷入这样一场骗局里!
奚勍看着他半弯身,整个仿佛失控的癫狂而笑,声音怆然,含有无比讽嘲,无比绝望,几乎难以停止,一直笑到咳出血来,那唇边鲜红夜幕衬托下,惊心怵目。
“忘记……。”
聂玉凡单手捂嘴,此刻真气大乱,又吐出一口血,而映入奚勍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丝被唤醒的柔动,朝她道:“还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要记得……浦秀街,韵阑坊。”
奚勍完全听不懂,看向那指缝间流溢出的鲜红,原本的惊恐已转为慌张,忽然道:“知道娴儿,也知道容!”
聂玉凡皱起眉,有些不太适应这番语调,听她又道:“一起,等容来!”
说完这句,清眸里闪出一种安心的明亮,聂玉凡深深看后,反而咬紧唇,更加痛苦地呛咳出血来——
“会……一直等的。”
他缓慢直起身,声音虽然干哑颤抖,却隐藏了某种复杂沉重的情感,埋入奚勍心田深处:“记得……京城浦秀街,韵阑坊,不要告诉任何。”
似乎真怕她忘记,聂玉凡不断重复好几次,看向披风下那双白皙莹滑的素手,舍不得地,想再去轻轻触碰一下,然而敏锐的精光从眸中转瞬即逝,他瞄眼前方,最后冲奚勍嘱咐道:“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会……等……”直到醒来的那一天。
明月照湖,风声耳畔飒飒,奚勍只觉眨眼瞬间,那抹飘逸紫色便像幻影一样随风消逝了。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熟悉而焦急的呼唤声,立即回首——
“容!”
一串晶莹泪花空中飞洒,当奚勍看到临近的清长身影,几乎什么也不想、不顾地,飞快扑进那泛有清香的温暖怀抱中,好比千年重逢,紧紧抱住,再不撒手。
“娴儿……”她扑入怀里的刹那,祁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之前怎样的拼命寻找都已抛之脑后,一阵抱紧温暖,便将她浑身上下细细打量一遍,当目光落含泪盈盈的小脸上,顿时心疼地柔抚亲吻,“娴儿别怕,别怕了,朕身边。”
奚勍双手被他攥得热暖,即有些疲倦地,将脸颊贴胸口上不动。
祁容感受到,于是将她整个抱起,朝池晔他们道:“快把马车备过来。”
祁容一边走,一边仍不放心地问:“娴儿,刚才一个,有没有发生什么?”
奚勍瞳孔微一扩张,正欲开口,但想起对方最后那句循绕不散的话,心头莫名揪紧,沉默半晌,竟真的没有说出来,而她低着头,没让祁容察觉到脸上的神色变化。
途中走到一半,祁容脚步微顿,蓦然转首,只见湖面潋滟,皎月静好,刚才那种芒刺背的感觉,似乎只是自己一时错觉。
他抱着奚勍的身影被月光打照,环耀出淡银色光晕,恍若仙履步,渐渺渐远。
聂玉凡隐树后,露出半边俊逸脸容,深敛眸色如漆浓,夹杂凄楚仇恨,当戳那背影上,竟有霎时明耀,久久不移。
“少帅!”不一会儿,几道影汇集过来。
做出一个手势,他们立即静候不语,而聂玉凡仍目不转睛盯着那个方向,唇边勾起的冷弧,犹如绝画上最幽怨韵长的一笔——
兰玖容,到了今时今日,又岂会让继续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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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勍回宫后,晚上连受噩梦侵扰,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梦到什么,只是不停哭嚷,每次醒来都发现被祁容裹怀里,直至晨光熹微,才终于踏实睡去。
不过也仅有那一夜,之后的日子里她过得风平浪静,甚至可说甜蜜,与祁容之间未再发生争执,自己也逐渐习惯宫中的生活,而这段日子祁容与她翻云覆雨,几乎永不知足地去霸占、索要着,无数夜里的亲密相拥,让奚勍一次次感受熟悉,身心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他,当初上元节与某相遇的情景,也渐渐从脑海中淡忘。
春暖花开的时节,碧波粼粼,鸳鸯成群,流水桃花,涟漪无尽,一派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
奚勍手执透薄绣雪梅的团扇,半遮皎丽素容,躺软塌上不知不觉寐着了。一会儿水晶帘叮咚晃响,祁容身着白底银纹的常服,衬得清绝华贵,倚塌凝望。
奚勍醒时,正对上那温柔专注的眼神,宛若香瓣满落的桃花潭,暖醉醺。
“娴儿,今日天气正好,朕带去游湖。”祁容笑着把团扇挪开。
若换以前,奚勍肯定兴奋不已,可现却压根提不起兴趣,懒懒翻动下身子,细睫微盖:“不……”
祁容见她困意尚浓,不再言语。随即想起来,近来奚勍总是慵懒不愿走动,似乎怎么也睡不够的样子,忽然心头一悸,语气有些激动地问:“娴儿,朕记得昨日,说想吃梅干对不对?”
奚勍刚一点头,就瞧祁容也不知欣喜什么,忙令弄秋去传太医过来。
不久太医匆匆赶到,隔帘替奚勍把完脉,祁容已经急得提前开口:“怎么样?”
☆、第147章 鹣鲽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这是有喜了!”太医立即躬身行礼,脸上堆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