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95)+番外
顺他手一指,众人才注意到地面竖立着一枚枚星形暗器,黑夜中不时闪过紫蓝的光泽。
周围恍然声起,祁容笑了笑道:“这些暗器恐怕才是凶手所留,只要验过它们和冯公子身上的伤口,真相自会水落实出。同时世上有哪个凶手会愚蠢到行凶完再折返原点,这样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众人只觉有理,频频点头。
祁容继而转向铁六,语气不冷不热,感受不到丝毫情感:“你连主子是被何种武器所伤都不知,就一口咬定是他人所为,看来你这个侍仆倒真做得‘贴心’,为何公子当时受人攻袭,你却那么久才发觉到?”他眉一挑道,“不若,是你因害怕赶紧躲了起来?”
铁六只觉那纱朦的目光中似含薄而利的锋片,一点点剐着他的肉般,立即浑身寒颤,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到地上,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是公子要我守在院外不准进入的。”
祁容垂眸盯着他,那眼神冷漠如盯蚂蚁:“既然是冯公子的书房,又有什么理由要将你支开?”
“……”铁六话磕,因为冯衍当时只说让他守在院外,至于理由他确实不知。
他支吾半晌正要开口,却被祁容冷冷抢断:“你分明就是护主不周,现在却还要强行狡辩?”
他随即望向冯仪,温言道:“冯大人,这等颠倒是非黑白,让靳小姐蒙受不白之冤的仆子,贵府上岂能容得?”
“这……”
对方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把奚勍身上的嫌疑全推了去。冯仪无从反驳,最后脸色铁青的冲旁边侍卫道:“先把他给我拖下去杖打!”
“老爷!老爷!”
铁六吓得浑身抖索,不止地磕头求饶,可冯仪背身不看一眼,任他由人狠狠拖了出去。
不久府衙就派来人员着手调查,药师也亲自为冯衍做了诊验,果然如兰玖容所说,死因是中毒所致,并且伤口深度与那星形暗器完全吻合。而奚勍本是此案的最大凶嫌,可命案发生时有兰玖容作证,外加他身份名声非凡,更让人相信奚勍确是清白无疑了。
“冯大人,今日发生此事兰某也深感悲痛,没想到这蟊贼行事竟如此狡诈,实在令贵府防不胜防。”祁容走到冯仪面前,语气凝重,神色悲沉,一副失去手足的哀伤模样。
冯仪心中有话也说不出,只冷眼扫过靳恒与奚勍他们,或许一日查不出真凶是谁,奚勍在他心中的嫌疑就无法洗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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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不欢而散,出了冯府,奚勍等祁容与靳恒道别完,就追过去问:“祁容,这件事……”
“这件事,先暂且不提。”祁容不慌不急接过她的话,微笑:“勍儿,你先尽快回府,过几日我会去看你。”
月照下他的笑容清幽,声音轻若落叶,同时又暗含一股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奚勍低头,欲言又止。
祁容看尽她表情,忽然道:“勍儿……你在怪我吗?”
奚勍一愣,回想他当众表现的亲昵举动,白皙的玉颊难得因羞窘而微微染红。
祁容似乎也不想等她回答,兀自开口:“这下,倒让我省心不少。”
奚勍皱眉,一时没琢磨过来他这句话含义,很快就被靳恒着急唤了回去。
祁容伫立原地,望向前方渐渐驶远的马车,许久,淡淡温色笑容才从脸上逐渐敛褪。
他垂落眼帘,没让任何人察觉到那眸里正激荡着一种复杂不知名的情感,其中似乎有爱、有恨、有愤怒悔悟、有哀伤无奈以及更多的痛苦,相互压抑矛盾着,一层覆上一层……不知不觉袖中双手紧拢,长长细致的睫落下,好像已倦怠得再也不愿抬起。
☆、第71章 清醒
风季黧像个静止的瓷娃娃坐在软塌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那扇门,似乎在等待有人将它打开。
不久,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急不躁,不徐不疾,光是听去,就可想象到那人的步态有多么从容优雅。
风季黧心头没缘由一跳,水眸里终于从凝固漾化开一丝情绪波动。
门被推开,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雪白华丽锻袍,一张绝美精致的脸。
祁容目光落向风季黧,面无表情,似乎早料到她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反倒风季黧面对那双淡静而看不出喜怒的眸,两侧手不自主地紧了紧。
祁容立在原地,半晌才悠悠合上门,而合上一刹,让对方呼吸骤然紧促。
“怎么了?”
祁容朝她一笑,听似关怀的话语却带有无限冷漠。
不等风季黧回答,他慢步走向桌案旁,坐下,然后为自己添杯茶水,再从旁拿起一卷精巧书卷,开始一边轻品香茗,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从始至终,都未再看风季黧一眼,好像早已忘记她这个人的存在。
风季黧愣住,原本刚刚还在猜测祁容回来后的反应,却不晓此刻自己竟会被他完全忽视掉。不禁抬眼望向那唯美侧面,映着淡淡柔光,宛若月下莹润雪玉,美好得令人着迷。
可有些东西,越是美好,越能觉出那隐藏背后的可怕。
就如他现在表情一般,平平淡淡,不喜不怒,根本猜不透再想些什么,以致让人心里好似悬着十几个水桶七上八下,开始左思右想,彷徨不安。
一对青葱玉指用力绞紧衣上布料,风季黧只觉自己像被什么死死吊住一样,闷窒难熬,眼里目光几乎是黏在对方脸上,想他哪怕回首看自己一眼也好。
可惜祁容完全留意不到,一直专心阅着手中书卷,偶尔看到某个趣味地方,菲薄的唇会轻轻上扬,接着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再翻过下一页继续看着。
两个人均保持着这种姿势动作,处在无声寂静中,静到连对方呼吸都清晰可闻,使得气氛就显太过压抑诡异了。
不清楚过了多久,耳边更漏声起,风季黧终于按捺不住,提口气冲他道:“是我做的!”
祁容目不离书卷,半晌,才慢慢道出一句:“什么?”
风季黧轻咬朱唇,最后如实坦白:“冯衍是我杀的。”
祁容这才放下书卷,转头看她:“然后呢?”
此时他表情看去极其闲惬安逸,仿佛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又或许,那是早已将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淡定。
可那眼神,当风季黧对上他的眼神,竟一时像跌进灰朦迷迭的死雾里,抬头不见天光,四处无法逃脱,任自己的生死都操纵在他一人手中。
那种感觉,就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制逼迫,内心晃过瞬间怯怕,令风季黧很快移开视线,才稍觉呼吸舒畅。待她慢慢缓过神,想那星形暗器乃自己护身之物,留在现场他定已对事情都一清二楚。
不过,就算是她做的,又能怎样?
风季黧重新同祁容对视,恢复了一贯的娇矜自傲,眼中更透出几分阴森灼热,承认道:“不错,冯衍的死是我一早就策划好的。我提前派人调查了冯府上下情况,故意引靳沐娴和冯衍见面,然后杀了冯衍,就是要让冯仪误以为是靳沐娴所为,要让他们两府之间产生裂痕……”她言辞间,眉色有掩饰不住的阴霾狂戾,如潮涌覆来:“既然早晚都要除去,为何不让他们先狗咬狗!等事后我们再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一并除去,这样不是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