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96)+番外
风季黧牢牢锁定祁容的眼,眸光闪烁,似期盼能从中得到一丝赞同认可。
即使他不懂她的心,也应该清楚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
祁容安静听完,脸上表情依然淡静如水,仿若戴着一道完美精致的面具,浮动不出丝毫波澜,让人难以猜透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情绪。
风季黧出神望着他,再多的阴毒计算都随渐渐蹙起的眉转而消殆,同时一份真挚无暇的恋慕,正从她眸底一点点流溢而出。
忽然,祁容唇角衔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若浮云飘渺,最后颔首笑道:“嗯……你说得好啊。”
风季黧听后一愣,心却莫名慌了开。
祁容随之放下书卷,踱步朝她走来,边走边问:“既然你计划好这些,也是清楚她的另一个身份了?”
风季黧眸色一暗,知他是指靳沐娴,偏过头道:“是。”
“嗯。”祁容点点头,继续问,“最近我的行程你怎会那么清楚,派人跟踪我了?”
其实他这句话问得隐晦。虽说风季黧手底培养了一批精英暗使,但想要跟踪祁容几乎是不太可能,所以此话的更深层含义,便是问他身边的哪个人透露出了消息。
风季黧唇瓣轻微一抖,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徐伯,因为她清楚祁容做事向来狠厉绝情,容不得一粒沾染外界的沙子。可如果她不说,只怕会失去祁容的信任,今后对自己产生戒防,而这一点,是她万万所不能接受的。
风季黧抿动唇,勉强道:“是我向徐伯询问了几句……”
祁容一挑眉,似乎有些讶然,继而笑问:“那现在结果,想必你也派人打听了吧?”
一记森光从眸底浮闪,风季黧不语,良久才吐出三个字:“我不懂。”
祁容停至她身前,俯首看她。
风季黧则抬起头来:“我不懂,为什么你要作证帮她?你的目的不就是想看他们一个个痛苦不堪吗?之前你接近冯衍,不也是想借机将冯家人毁掉吗?如今我走这一步,刚好一石二鸟,但为何你偏偏要从中破坏……”
祁容唇角划开无温弧线:“忘记我曾经说过的话了?”随即语调转冷,恍若冬日冰湖能将眼前一切冻结,漠然重复一遍,“不准动她。”
心脏停滞一瞬,风季黧身躯猛然僵硬,依稀感觉体内有股情感在一点点裂缝破碎,迅疾嫉恨掀涌,两侧垂落的手狠狠颤抖地掐进雪绒里,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般,她突然忍恨笑道:“当初不是视她为猎物么,为什么现在迟迟不见你动手?怎么,难道相处时间长了,舍不得动手了?”
她阴测测瞪着祁容,就是想从中窥探到一丝动容之色,哪怕半点零星。可惜祁容就这样淡笑不语,面色宁和悠惬,仿佛真在专心致志地凝视着……一个玩偶。
风季黧银牙暗咬,笑容却是越发妖媚:“她当时追我前来,就是为寻回救冯衍的解药,你没瞧见她心急的模样哪,连杀我都来不及,就急着赶了回去,看来她对冯衍,并非那么无情啊。”
察觉那唇角的笑渐渐敛去,风季黧低声暗笑,语气却在极尽讽刺挖苦着什么:“然而终究是晚了,她心里一定感到万般愧疚吧?哈哈,真是可惜,我没能看见她那副……”
冰凉无温的手轻轻抬起她下颌,似玄冰一般能激人一个寒颤。
祁容腰身弯成优美弧度,一张绝致雪容逼近风季黧,双眸微微半合,形成隐晦的笑。
“我似乎还漏掉一句话。”他轻微呼吸触在对方脸上,却如风一样刺骨、刀一样割人,同时话音轻轻,吐字间,含带了无限警告杀机——
“顺吾者昌,逆吾者亡……无论那个人,是谁。”
接着手从她下颌慢慢移开,祁容没再去看风季黧那张瞬刻转为苍白而惊惧的面容,此时她屏住呼吸,瞪大眼,活像个坏掉的玩具娃娃。
祁容走向房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止步侧身,朝她递去一抹悠然温雅的微笑:“不过冯衍的死,倒真要感谢你,确实替我省去了一道麻烦。”
********
回到靳府后,奚勍就被靳恒直接传唤到正厅。
摈退所有下人,靳老爷正在厅内踱来踱去,此刻心急如焚,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仍是参加寿宴的那身藏蓝衣袍。
余光瞥见门外人影,他才停步转过身,双目炯然,不怒自威。
奚勍低头慢慢走到靳恒跟前,这似乎是她头一次在面对靳恒时,没有直接同他的目光对视。
奚勍默然不语,正安静等待靳恒的训话,浑身透出一种被雨水淋洗后的颓凉。
见她这番样子,靳恒眉角一抽,竟有些不习惯地咳了咳,随即涌现心间的既是心疼又是愁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努力压下心绪后,靳恒座上发问道。
奚勍没立即回应,只在心底暗暗思付整件事。虽然对方亲口承认是冯衍的仇人,可结果却将自己和靳府的人都牵连进去,中间巧设矛盾,令两府反目,可见目的并非单单如她所说那么简单。
回忆冯仪最后看自己的狠怨眼神,奚勍清楚无论再做何种解释,也抹去不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嫌疑。而这件事也让奚勍觉得怪异,却又说不清原因在哪里,以致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尔后奚勍想了想,决定暂不向靳恒进行过多解释,担心他也介入其中调查凶手,毕竟对方在暗,万一打草惊蛇,只怕做起事来会更加不计后果。
因奚勍缄默,靳恒掌心里掐出急汗,却隐忍不发,待他细细回想女儿这些年的性子,终是叹了一声:“你不说便罢了……我知道冯衍的死,与你无关。”
脑神经绷紧,奚勍这才抬起头。本以为靳恒当时阻拦,主要是为了维护靳府颜面,可此刻望向那双充满沉稳平和的眼,犹如浩瀚海洋一般永远都在将她包容保护着,以及最深处,那一直被她所忽视掉的……信任。
信任……
就算她被人当众指控是凶手,就算周围投尽怀疑的目光,可他丝毫都不曾怀疑过自己。
他是相信她的,相信自己的女儿,即使平时再怎样训斥怒骂,但在心底也是深深疼爱着。知她性格倔强不受约束,这么多年便任由出外游荡,面上不管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每次见她一身风尘地回府,都会私下吩咐厨手准备好暖汤香羹送到房间。想知她近来的情况却掰不开面子问,所以常催促靳氏去她那里问长问短。
其实这些背后的关怀担忧……奚勍怎会不知?只是她在逃避不愿接受,不,或许不是不愿,而是她不敢……
虽然脱离开那具身体,可前尘留下的怨欲太深、阴影太深,完全蒙罩住她的灵魂。每当面对靳恒他们,过往惨痛的景象总会一幕幕晃过脑海。一次又一次不住地提醒自己,她不是靳沐娴,得到再多的宠溺疼爱也终究不属于自己,而回想曾经那个她……也根本不配拥有。
靳恒见奚勍一脸愕然无措,不禁感叹一声:“你终究是我的女儿,怎样的禀性我是清楚的。若那冯衍真招惹了你,你也不会狠下杀手夺他性命。中间过程我虽不清,但兰公子……你跟他是否真的……”靳恒话音顿在这里,深深望向奚勍,毕竟此事关系到她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