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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104)

那不就离凉州近多了。这句他没说。

舜音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作声。

封无疾知道她是听到母亲便没话说,故意往前指了下路,抬高声打岔:“沿途顺畅,待过了前方交界处,一入中原直往南行,便可往秦州而去了。”

舜音并未说要不要去,可想起长安,确实什么都没了,想到她母亲,心底坠了坠,一夹马腹,往前而行。

封无疾落了后,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乖乖打马跟着,待入了中原再定要不要往长安去也一样。

沿途没有城镇,队伍只在中途停顿用了些干粮,稍作休整便又继续上路。

临近日暮,快到交界处,风更大了,吹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

封无疾在马上忍不住嘀咕:“这西北的风都不留情面,难怪连人也变厉害了……”嘀咕完连忙看一眼他阿姊,还好她没听见。

舜音依然打马在前,风声太大,确实没听见,她忽然扭头往后看一眼。

封无疾眼尖地看到,打马上前:“怎么了?”

舜音摇头,一时说不上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忽而感觉有人跟着他们,她一路都在观察四周才隐约有感,却又没发现什么踪影。

“还是赶紧过了边界入中原。”封无疾低声道。

舜音点头,当先策马,直直往前。

队伍跟上,众人皆加快了行速。

然而不过片刻,舜音手上忽又勒马,放缓了马速。

封无疾跟在她身侧,一见她缓行,立即也跟着缓行,示意队伍也放慢。

舜音边缓行边转头扫视两侧,一时如同回到了过去在外出行时的日子,眼看着地上,搜寻着痕迹,口中问:“你可听见什么动静了?”

封无疾仔细听了听,皱眉:“没有,风声太大,我哪有那么好的耳朵。”

舜音微怔,看他一眼,才察觉自己这句问得太顺口了,无声转头,又看一圈,才说:“稳妥起见,还是将东西收好。”

封无疾会意,立即掀开披风,将藏于自己腰侧的那一小摞黄绢包裹的黄麻纸取出,仔细塞于马鞍之下,又将马鞍收绑得严严实实,抬头已然警觉起来,打马凑近问:“阿姊觉得这里不对?”

舜音握紧缰绳,轻声说:“是有些不对,但并无痕迹,还是需小心一些。”

封无疾点头,解了腰间横刀,回头朝队伍中的护卫们抬了抬,示意他们都打起精神,才带领队伍继续往前。

前方过去就是边界,大风劲拂,原野远处的野草被利风一削,几乎要被拦腰折断,近处道旁两侧野草密布,却并无大幅摇动,反而稳固无比,只草头摇摧。

舜音揭去兜帽,眼神扫过,陡然开口:“退!”

封无疾闻声抽刀。

出鞘声未落,两侧野草拔地而起,其下竟是伏地藏着的人,个个丢开手中伪装的野草,亮出兵刃,直朝他们冲来。

瞬间人动马嘶,所幸队伍有所准备,顷刻迎上。

兵戈击撞声响起,舜音立即转头朝封无疾喊:“你快走!”

封无疾握着横刀,奔马护来她身侧:“阿姊哪能让我先走,我护你同行!”

舜音冷声:“我不需你护……”

并未多言,她扯马往后,埋伏的人已朝他们这里冲来。

护卫皆自凉州兵卒中择选而出,拦护及时,且战且退,护送他们往中原而去。

埋伏之敌身份未明,却不管不顾只往他们这里杀来,不要命般横冲直撞。

舜音身下的马猛被一撞,人跟着一晃,连忙抓紧缰绳,险险跃下,才没摔落,脚踩到地,一手已按在腰间,握住了那柄匕首,心口急跳,犹如鼓擂。

刚要退远,两侧竟又冲出了更多的人,持刃亮刀,直扑他们,是弯刀。

舜音目光一凝,这场景竟有些熟悉,她环顾四下,一时竟分不清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握着匕首的手指阵阵发凉。

“阿姊!”封无疾忽喊。

舜音顿时回神,手中匕首抽出,几乎是下意识挥了出去。

鲜血飞溅,她喘口气,顾不上多想,只迅速扫视一圈周围,人太多了,就快将他们围住,必须赶紧走,转头看向封无疾:“走!你想死在这里不成!”

封无疾仍在马上,挥刀拦在她身前。

远处埋伏的人在收口,有人打马冲出,似是领头。

舜音转头看去,眼底一寒,那人穿着圆领汉袍,却深眼鹰鼻,竟然是贺舍啜。

贺舍啜手持弯刀,一脸阴沉,遥遥指她:“当时只当面善,却原来是封家人,难怪能助穆长洲得我闲田,今日就在此送你上路!”

无人知道他是怎么埋伏在这里的,且人数还几乎是他们队伍的两倍。

舜音脸上冰冷,看一眼封无疾,霍然扭头朝包围收口处跑去。

贺舍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口中大喝一句突厥语,换刀拿弓。

封无疾已然听见贺舍啜的话,挥刀杀了扑近的一人,忽觉周围压力顿松,转头才发现伏兵全朝她阿姊那里去了,才知她已故意将人都引走了,连忙追去。

大风中似有一阵快马奔来,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舜音隐约听见,心中骇然,以为他们还有更多的人马,手中死死握着匕首,只觉更像是在当初,喊杀声和兵戈声都在右耳边杂乱冲撞,她分不清方向,只觉人越来越多,似乎永远也跑不出去……

但她必须得冲出去,不能让无疾折在这里。

护卫虽比不上伏兵众多,却战力不弱,硬生生撕开了收口,包围并没有围住。

舜音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跑至收口处,身侧似有箭飞来,又似有刀砍至,身前的护卫还在抵挡。她紧咬着唇,避让,挥刃,手上沾了血,一滴一滴往下滴,转头看向朝她扑来的贺舍啜,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奋力冲向口外。

右耳只听见那阵迅疾的马蹄声已至,自一侧直冲而来,直接冲散了包围。

她身一顿,转头看去。

一队人马直冲入阵,利如骑兵,手中长刀冷冽,挥向的目标却是贺舍啜的人。

贺舍啜连射两箭,都被人挡了,已快至跟前,刚要抽弯刀,却被突来的人马挡住,脸上变幻不定,却还阴恻恻地盯着那个层层人影里躲避跑远的女人。

护卫们得到相助立即反扑,包围已溃,伏兵开始反退。

贺舍啜见状不对,口中忽而高喊一句突厥语,调头拍马就走,拖拽出一阵仓促的尘烟。

伏兵立即跟随逃散。

冲入的人马追剿而去,只留下了几人。

其中一人打马而至,向舜音抱拳:“夫人放心,他们退了。”

舜音喘着气,一手还沾着温热的鲜血,抓着披风茫然擦去,收起匕首,眼神看过去,来人穿着看似普通百姓,未着戎装也未佩横刀,却显然是兵卒假扮,但口音不对,是沙陀族人。

她恍然想起了当初穆长洲养寇自重的那群沙匪,后来被“剿灭”,定然都改头换姓归入兵卒了,由他们在外走动自然也更容易装作不是兵卒,瞬间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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