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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垣(42)

作者: 妾心如水/桑妮 阅读记录

陆怀海并不想他的手上,沾上这样一个人的血。

他并不想的。

他颓然地坐下,冯立立说他不能心软,他不是心软,他只是不想自己也变成另一个罗云山,即便在杨沫面前,他曾经刻意地扮演过这个男人。

但是他恨他,他不想自己真的成为他。

杨沫。

这个名字,竟然不知不觉,像一根尖针,锐利地刺进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忽视,也不能再轻易拨除。

就在陆怀海痛苦异常的时候,同样身在水深火热当中的,还有罗志良。

杨丽梅之死,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得要晚。但陆怀海的出现,他却比所有人都知道得要早。

陆怀海回国之前就已经找过珊姨,他以为,和罗云山决裂的珊姨有足够的财力和理由,与他联手对抗罗云山,但是他却没有想过,珊姨之所以离开罗云山,不是因为她恨,而是因为她爱他。

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陷得那么深,所以最后只好离开。

所以他一回国,珊姨就把他的存在告诉了罗志良,罗志良很早就提防了他。

按照他和许亚弥的设想,陆怀海回国,如果想搬倒云山科技,只有一个人能够帮他,也只有一个人能被他利用,而这个人,就是杨沫。

他那边步步为营,他这边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埋伏。

陆怀海和冯立立接触的事,即使再隐秘,他还是知道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冯立立,所以王晓莲一“失踪”,他就已经派人悄悄接管了这个女人。

他手上有太多的证据,令陆怀海的这着棋成为废棋。

他忙,他精心准备,他就等着这三个人,到最后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回天乏术并且再无反击之力。

可是,等到最后,他却只等来一个消息,杨丽梅死了,杨沫,失踪了。

杨沫失踪了。

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好几天,肖波实在是担心,就撞开门跑进去了。

但她不在,即便是守在她家屋外的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无声无息的,连手机都打不通。

这个消息,是肖波带出来的。通过晓晓传给了许亚弥,罗志良一听说,顿都没打就掉转了车头,他本来是要去见王晓莲的,在路上却接到了这种电话。

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先找到杨沫。

他只想要看到她,哪怕说她死了,他也一定要看到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明明这些都是早就预见到的事情,明明他原本就可以阻止杨记出事,但他没有,他冷冷地看着他们布局,没有提醒,没有阻止,甚至,还暗暗的给予方便。

现在看到她这样,他发现自己竟没有一点开心。

去到杨沫家里,按了半天门铃,无人应门。

还是旁边一个老太太被他吵得烦了打开门,皱着眉头说:“别敲了,家里没人,昨天就撞开看过了。”

“知道她人哪里去了么?”

“不知道。”老太太生硬的说完,呯地一声关门进屋。

罗志良愣在那里,有一瞬间,他仿佛有种错觉,自己推开了这道门,灿烂的阳光下,暗红的血块大片大片地染红了淡蓝的床单。

那是杨沫,杨沫的血。

“不!”他一个拳头砸在门上,猛力地摇头,想摇去这可怕的幻觉。

他并不想她死,从头至尾,并不想她死!

心疼得无法呼吸,像是有人硬生生掏进心窝子,把还在跳着的心脏抓了出来。

一阵头晕目眩,他抓着门把勉强站立,眼睁睁感觉着那种无力感自心脏漫了上来,灭顶一样的。

多年未出现的老毛病,又犯了。

电话又再响了起来,他勉强只能按下了接听键,连放到耳边都很艰难,许亚弥在那头问他:“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王晓莲该怎么办?”

罗志良说不出话,他握着手机,死死地攥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告诉他,不要管王晓莲,先找到杨沫。

可是,即便是穷其心力,他无法控制他自己。

就像,他无法控制他爱杨沫,也无法控制今日的结局。

正文 结束2

杨沫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因为她去了她最不该也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大清早的,冯立立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杨沫。

这是从罗云山出事后,冯立立私下另买的房子,就是罗志良也并不一定了解确切的方位,她不知道杨沫是怎么寻到这里的。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现在全世界都在找她。

冯立立做出婉惜的样子:“你不应该潜逃的。”

杨沫的目光冰冷如刀,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让我见见他。”

他,是指的郑世棋,冯立立的父亲,杨沫的……父亲。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确确实实,是永远都不可能更改的存在,当年罗云山为此,还特地做过亲子鉴定,也就是基于这一点点原因,罗云山没有像了结其他人那样了结了他。

罗云山最后的遗言,是希望由她来决定,他的归宿。

杨沫本来以为他会老死牢中,然后今生今世最好就永不相见。

没想到他居然出来了,想想也不意外,冯立立有的是钱,只需要开个证明,他便能办个保外就医。

她因为厌恶,所以从不去了解,没想到便铸下了今日无可挽回的错。

冯立立无言,面对这样刀锋一样锐利而了然的杨沫,她连逢场作戏都应付不来,只有默默地让开。

郑世棋就站在卧室门口,因为讨厌暗色的像囚衣般的着装,所以特别选了色彩鲜艳的睡服,配着他佝偻而衰老的身子,就像一个穷途末路的小丑。

这样的男人,居然会是她的父亲。

杨沫不禁慨叹造物的神奇和荒谬。

她审视着她,居高临下。郑世棋努力地仰起自己的下巴,可惜牢狱生活催残了他的身体,连久站立一会都显得困难。

他只好粗鲁地问:“你来干什么?”声音沙嘎刺耳,像是刮在细纱布上一样难听。

杨沫淡淡地笑了笑,说:“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他惊奇。

杨沫说:“来看看,你得到的报应够不够多。”

“你……”他指着她,胸口急剧喘息,却在她冰锋样的目光中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她是他的女儿,否则他也不用生不如死地过上这么多年!

冯立立走了过来:“杨沫,还轮不到你来数报应。”

“是么?”杨沫看她一眼,笑得讥嘲,“那么你就可以么?那我问问你,我妈妈犯了什么错,她为什么要死?!”

“她死了吗?”郑世棋笑,笑声就像铁器刮在铁器上,锐得令人无法忍受,“她早就该死了!”

她若早死,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个女人再站到他面前。

他是如此的讨厌杨沫,就像杨沫讨厌着他,虽然他和她有着无法割弃的血缘关系,可她的存在只会不断地提醒着他那段难堪的痛苦的岁月,不断地提醒着他曾经做了什么事情得了什么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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