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垣(43)

而现在，那个女人终于死了。

杨沫的目光刀子一样的射在他身上，郑世棋不得不收了笑，转过脸。

冯立立顿了顿，说：“对于这个，我也很遗憾，你知道，我们原本的目标，只是你。”

“你就这么痛恨我？”

“没错。”

“为什么？我自问，从没有对你不起过。”

“是吗？没有对不起过吗？”冯立立笑，“可是，你挡了我的路，凭什么同样是他领养的女儿，你就能得百般宠爱于一身？他什么都给你，什么都教你！而又凭什么，又同样是郑世棋的女儿，只有你，能让罗志良一世倾心，死都难弃？！杨沫，既生瑜，何生亮？”

“别侮辱了周瑜和诸葛亮，你还不配！罗叔领养了你，给了你读书的机会，最好的生活，亮丽的未来，你居然，就是这样想他的……冯立立，难怪罗叔当年会说，你这人，心术欠正。所以，你又怎么能怪罗叔不信任你？”

“他不信我，哈哈，他不信我！那又怎样？再过不久，他辛苦创业的基业，你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还不是，要落到我的手里？”

杨沫看着这个濒临疯狂的女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真心待着她的时候，她以为她们是同病相怜的好朋友，等她恨着她厌恶她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她和她，竟是血脑相连的至亲人。

可已再无转寰的余地。

“若有下世，立立，我们千万不要再遇到。”

是孽缘，就在这样辈子，全结束吧。

杨沫避过冯立立，走向了郑世棋。

她最后一次好好的打量着他，这个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爸爸的男人。

冯立立在一边谨慎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杨沫回头，身子慢慢地坐下去，坐在郑世棋身边。

郑世棋刚想挪开，她却抓住了他的退。她看着他，目光居然柔和下来，声音也有如梦幻似的，细声细气地说：“我们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所以，请一定要牢牢地记住我，顺便把你欠我妈妈的账，还回来。”

“来”字吐出，她举刀，力刺，刀尖在他的大腿孽根间猛力一转，鲜血喷了出来，射得两人满脸满身都是温热一片。

冯立立只来得及一声惊叫，郑世棋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到死他都未能相信，他无意中创造的女儿，会以这样的方式，要了他的性命，帮她妈妈收回了他种下的因果报应。

罗云山曾问她，你会怎么对待他？

杨沫当时的回答是，永不要他再现世。

既然都判了无期了，为什么又要出来？既然出来了，为什么又要再次来招惹她的母亲？

郑世棋死死地盯着这个陌生的女子，视线模糊的最后，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说：“你欠了我妈妈的，我替她收回去，我欠了你的，今日，我也还给你。”

然后又是一声尖叫。

他都分不清那是谁的声音。

可目光却能看到，杨沫反手一挥，那把染了他鲜血的刀子刺进了她自己的心脏。

冯立立还在近乎疯狂地问她想怎么样。

她不想怎么样，只是收债，还有还账。

从此以后，天宽地阔，再无牵连。

珊姨说，只有你离开，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不，她猜那时候，珊姨真正的意思是，只有她死，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

就像罗云山，他觉得只有他死，才能够让有心的人停止追逐往日的因果，才能结束他一生的罪孽，所以他制造了那起让他死亡的车祸。

杨沫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的时候，也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明白，如果想让一切都维持原样，想让所有的事情都在此终结，唯有她死。

她死了，陆怀海手上所有的便成了一着废棋。

她死了，罗云山的秘密才真的成为了最后的秘密。

死无对证了啊，再没有机会纠缠于过去，所有无辜的都将无辜下去，所有有罪的都贿完了自己的罪孽。

还有最重要的，她死了，罗志良才能真的解脱，才会真的放下。

所以，最后一刻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杨沫的脸上，充满了微笑。

在她和杨丽梅住了几年的小屋里，肖波最终找到了杨沫的遗言。

第一，这里有一张卡，请妥善代为安置受伤的病人和家属。

第二，遗体火化后，请把我和我的母亲一起撒向大海。

第三，请关心我的，不要为我感到伤心。

自始至终，她做到了，让罗云山的秘密，成为最后的秘密。

那一年，他问她：“我帮你，你也帮帮我，好吗？”

那一年，她接住了他伸出的手。

哪怕是赔尽这一生，只为能得到片刻光明。

有时候，遇见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是幸，亦或，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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