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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风月(128)

这魏藤是万棘宫的大弟子,本身是个紫藤妖,也是万棘宫宫主千罗妖尊的高徒,三百年前也参与过对血宗的战役,对解咒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本来这次凤凰冢之行也该由他出面,但是魏藤继承了万棘宫死缠烂打的痴男传统,对花吟芳有着超乎寻常的炽烈执着,在花吟芳的强烈抵制下,千罗妖尊才把魏藤封在宫内不让他初来丢人现眼。直到潋月道尊传音下达了指令,千罗妖尊才让魏藤赶来神霄派,暗中为明霄法尊诊治解咒。

魏藤满怀欣喜地来了,却扑了一场空,道盟其他人早已经赶去南海海眼了,他被黎缨顶着在药庐内研究了整整三日,试过所有的解咒药水,没有一种能减轻明霄法尊身上的血咒。他本就十分沮丧,现在更是无比挫败。

“黎缨殿下,恕在下无能了……”魏藤垂头丧气地说。

“血咒侵蚀越来越严重了。”黎缨眉头紧锁,问道,“以你对血咒的了解,他这样还能撑多久?”

魏藤认真答道:“血咒的来源是死者的咒怨,这种力量是无形无质的,因此也无法抵挡,血咒附体,就像一滴墨渗进了宣纸,会逐渐扩散开来,直到整张纸都被染成黑色。修士身中血咒,体内灵力会阻滞难以运功,而普通人若是被血咒附体,气血会逐渐减弱,身体沉重,意识昏沉,就像陷入昏睡一样,而且受咒怨影响,还会陷入梦魇,于恐惧和痛苦之中消磨心神。凡人昏睡之后无法进食,撑不了三十日便会气血耗尽而死,而像明霄法尊这样的修士,虽然肉身无碍,但是神魂受创,超过三十日没有解咒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也就是说必须在三十日内找到解咒的方法。”黎缨神色凝重,“不,剩下的时间只有二十日了。”

“从血咒的污染程度来看,明霄法尊中咒的时间已经有十日左右了。”魏藤沉思片刻道,“这血咒附体之初是无法察觉的,等到血咒侵入经络造成灵气瘀滞,应该也要几日后了,除非其间有外力干预,血咒有可能会提前爆发。”

“外力干预?”黎缨疑惑地问了一声。

“就是施咒者在一定距离内可以控制血咒的强弱。”魏藤皱起眉头,“不过这血咒与我过去接触过的都不一样,应该被人改造过了,想要解除血咒,必须找到相应的解咒药水,但是解咒药水的配方也只有施咒者本人才知道。天下药草何止千万,二十日内怎么可能找出对应的配比。”

魏藤小心翼翼地观察黎缨的神色,问道:“施咒者究竟是谁,现在还没查到吗?还有……吟芳身入凤凰冢已有三日了,依旧音讯全无……”

“他们几人的命灯仍在,应该没有性命之虞,道尊已在查此事,相信很快会有结果。”黎缨背着手,神色肃然,“你留在此处仔细照看明霄法尊,不得擅离,我有事先走一趟。”

黎缨说罢便转身朝外走去,也不理会魏藤的担忧与委屈。

黎缨刚出门不久,便撞见了一脸忧色步履匆匆的拾瑛和微生明棠,后面还跟着七煞。

“黎缨殿下,公仪徵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吗?”微生明棠皱眉问道。

“黎缨姐姐……”

拾瑛还未开口,黎缨便打断了她的话,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不要担心,我会亲自去查的。”

她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找到施咒者才能破局。

拾瑛拉住黎缨的袖子,急切道:“黎缨姐姐,我怀疑是截天教的人对我们尊主不利!”

“截天教?”黎缨眉头一蹙,不解问道,“从何说起?”

拾瑛将截天教教主挟持七煞之事告诉了黎缨。

黎缨看向七煞,他亲历此事,对细节更加清楚:“截天教自在天首座被凤千翎掳走,神启一直在追查凤千翎,之前便威胁尊主和公仪徵交出引凤箫。”

拾瑛也道:“结契那一日,尊主本是想把引凤箫交给神启的,只是出了乱子,尊主也受了伤,便没有履行与神启的承诺。神启后来想追杀尊主,但是被尊主吓退了。”

七煞道:“神启遮遮掩掩,对尊主和公仪徵说的话多半是假的,截天教非常可疑。”

黎缨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将此事告知道尊,严查彻查。”

第六十一章

晏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无止尽的痛苦,由内而外地烧灼着她的身躯与神魂,一时如坠冰窟,一时如入油锅,心口的剧痛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却又让她明白——还不如死了。

但她没有如愿死去,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的神窍,她的心口,拼尽全力想要留住她最后一缕气息。

她感觉到一双手臂温柔地环着自己,淡淡的体温恰到好处地温暖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听到缱绻而悲痛的声音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晏霄……”

“晏霄……”

为什么不放过她呢?

晏霄曾以为,生在阴墟,无父无母,受尽折磨便已是天道对她的惩罚,直到真相在眼前摊开,她有了父亲,有了母亲,甚至有了兄长……

她才知道,过去的一切,已经是一种美好的假象了。

昏迷三日,她从剧痛中醒来,空洞的双眸直视着低矮的洞穴,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脑中一片空白。

“晏霄!”公仪徵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铺着干草的地上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晏霄像一个没有知觉的傀儡,任由他摆布自己的身体。

公仪徵的掌心轻抚她的面颊,一丝灵力轻轻探入她的神窍。

“你心口的伤已经好一些了,只是血咒的影响还在,灵力依旧阻滞。”低沉温柔的声音如一阵春风,却无法给她带来任何暖意。

晏霄眼波轻轻一颤,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处的血色已经不见了,表层的刀疤也已经愈合,但是她依然记得那种利刃入体的刺骨之痛,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公仪徵紧张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惊恐与剧痛。

“师父……”沙哑的声音溢出喉头,带着隐忍的哭腔。

公仪徵垂下眼眸,眼中流露出难以自抑的悲痛。

“她……死了……”

她的境界早已跌落,躯壳也如风中残烛,经不起炼狱火海的烧灼,公仪徵找到她们两人之时,危情的气息已经彻底断绝了,只有晏霄失去了意识躺在一旁,残存着最后一缕气息。

公仪徵将两人带出了火海,远远离开了镇狱山,设下结界躲避谢寻的追查。

他寻觅了十几年的生母,最终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一次他亲自埋葬了她,或许正如谢寻所说的,揭开的真相,是他无法承受的沉重。

晏霄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公仪徵,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朝着洞外走去,口中喃喃道:“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