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下雪,路上耽搁了。”姬善又咬了一大口翅中,考虑到她口味清淡,没放什么佐料,清水焯熟后烤的,火候却掌握得极好,跟之前的蛇肉简直天差地别。
她的目光闪了闪,忽扭头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阿十也好,时鹿鹿也罢,都是她吃什么
他吃什么,从没表现出明显的喜好。
这世上哪有人是真正无欲无求、没有喜好的呢?之前种种,不过是为了维持大司巫神秘莫测的形象罢了。
伏周低头看着炉火,火光在他眼底依稀跳跃,他道:“凉拌豆苗。”
姬善一怔,道:“这是我第一次去你那儿蹭饭时吃的第一口菜。”
“对。后来去了听神台,再没吃过。”
“因为那是连洞观的真人们自己种的,用的潭水浇灌,味道与别地不同。”
“嗯,很多东西,离开原地后都会变得不一样。”
其实也包括感情。姬善一边想,一边抬眼看他,心中有个地方瑟瑟发紧,难以平息。
而这时,薛采来了。
他带着一队白泽暗卫,健步如飞,白狐皮裘衬得面如美玉,像一株重新植回殿堂的剑兰,高傲犀利,不可亵渎。
“吃着呢?”他扫了亭子一眼道。
“是啊,如此雪天,相爷上岛有何贵干?”
“请你们喝酒。”薛采一挥手,暗卫们捧出了数坛美酒,琳琅满目,什么品类的都有。
姬善怔了怔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薛采坐下来,拿起一串烤好的鸡翅,悠悠一笑道:“害命谋财,大发了一笔。”
姬善顿时领悟道:“赫奕来了?”
“来了。”
“在哪儿?”
“死了。”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语。
姬善手里的鸡翅“啪嗒”落地,而伏周更是面色一白。
薛采张嘴咬了一口鸡翅,
挑眉道:“为何惊讶?我赢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姬善长吁口气,点头道:“我一直看好你。”
薛采眼神如刀,冷冷地掠向伏周道:“你呢?”
伏周没有回答,他出手了——火炉飞起,直掷薛采面门。
薛采没有动,两名暗卫早有防备,瞬间扑过来,一人抱住火炉旋转离开,一人拦在他前持剑戒备。
再然后,“唰唰唰”,十几把剑,同时对准伏周。
薛采又咬了一口鸡翅,淡淡道:“拿下。”
一时间,刀光剑影,全朝伏周刺去。姬善大急道:“住手!薛采……”
“是他先动的手。”
“是你先杀了宜王!”
“是赫奕先惹怒了我。”
“是你家沉鱼先招惹的他!”
薛采面色一沉道:“把她也拿下!”
姬善一怔,想要改口已来不及,立刻被按倒在地。
一旁的走走和喝喝大惊,刚要动,也被擒住了。
伏周被十几人包围,见状挥袖将其中几人扫开,踩着他们的头飞过来救姬善。然而,人到半途突然一折,直朝薛采扑去。
薛采依旧没有动,抓着姬善的那名暗卫却动了,手中剑在姬善喉上一划,立马血花喷薄!
空中的伏周一僵,身法微滞。暗卫们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姬善捂住咽喉,面色惨白,发不出声音。
走走惊叫道:“相爷恕罪!相爷恕罪!”
薛采冷冷道:“吵。”
暗卫立刻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被包围着的伏周微眯了下眼,再睁开时
瞳色由浅转浓,姬善看在眼中,心中了然——他要施展巫术了!
薛采比了个手势。
暗卫们突然抄起地上的酒坛向伏周泼去,伏周眼神一乱,连忙闪避,但还是被其中几人泼中,立马湿透了。
姬善非常震惊地看向薛采。薛采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道:“说来还要多谢你。”
什么?
“若不是你骗出巫毒的解药最后一味是酒,我和江晚衣也想不到原来蛊虫怕酒,或者说,嗜酒。酒能令它放松警惕。而且天寒地冻,蛊不愿动,正好克制他的巫术。”
血从姬善的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伏周沉声道:“给她疗伤!”
“可以。前提是——你束手就擒。”
伏周看向姬善,姬善拼命朝他摇头,然而,伏周的手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暗卫们趁机上去将他按倒,捆了起来。
紧跟着,一名暗卫把一颗丹药喂入伏周口中,伏周的背一下子弓起,显见痛苦到了极点。
“你给他吃了什么?!”姬善惊呼道。
薛采道:“死不了的。”说罢使了个眼神。
暗卫提着药箱过来,要给姬善疗伤,被她挥手拍开,从药箱中取出金创药和纱布自行包扎。
等她包完,薛采也把鸡翅吃完了,将竹签往几上一插道:“从今日起,不许他们离开此岛。等到陛下登基,再做处置。”
他径自离开了。十几名白泽暗卫则留了下来,分散站好。
姬善得了自由,连忙冲过去抱住伏
周,伏周的手轻轻碰了下她的咽喉,然后掉落。
他晕了过去。
第21章 突围
喝喝煮好药,喂到伏周唇边,伏周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自他服下那颗药后,就一直浑身乏力,脸颊微红,很像宿醉。姬善检查一番后,发现薛采没有骗人,确实性命无忧,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调理。
“你说,蛊王到底是怕酒,还是嗜酒?”她满脑子都在琢磨此事。
伏周眼神迷离地摇了摇头,看得出,此时的他难受极了。
“难为薛采能想出这么一招……”姬善感慨道,“更没想到我们满心盼着宜王来,却得替他收尸。”
伏周的表情顿时一痛。
“你看那些大人物,平日里呼风唤雨,厉害得不行,却原来也死得这么容易。姬婴如此,赫奕也如此……”
走走忍不住道:“大小姐,少说几句吧,不疼吗?”
姬善摸了摸喉咙上的纱布,道:“你不懂,因为疼,才更想说。死薛采,我一定会报仇的!”
“还是不要了吧?等陛下登了基,咱们能逃就逃,再也别回璧国了。”走走忧心忡忡道,“一回来就发生这么多事,吃吃看看也至今不知下落……”
“逃不掉的。你没听薛采说害命谋财吗?宜王死了,宜现在就是他嘴边的肥肉,唾手可得,想做什么,要什么,全借大司巫之口要就可以了。”
这才是最阴险的地方。
杀了赫奕,但留下伏周,届时,再借伏周之口立新宜王,予取予求。
姬善看向伏周道:“所以,当务之急是你要
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有一丝生机。”
伏周目光微闪,压下所有脆弱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夜,降雪不歇,越来越大。
姬善裹着被子,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伏周尽快好转,一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得很不安稳。
一会儿梦到江晚衣,对她说:“是大危机,也是大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