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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来宜(出书版)(111)

“我不激动。”姬善突然皱眉,疑惑道,“你怎么敢……你不怕?”

“阿善,你还没发现吗?伏周对蛊王的控制在减弱,但我对蛊王的控制,在变强啊。比如此刻,我告诉它——不许动。”时鹿鹿的眼瞳一黯,复又亮起,面色如常地伸出另一只手。

“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你有两缕散发,一缕在这儿……”他用指背滑过姬善的耳朵。

“还有一缕,在这儿……”指背沿着弧线优美的脖子一路往下,伸进羽衣中……

“阿善,我当时就想这么做,但做不到。现在你看,可以了。”

姬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忽然笑了道:“那你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些?光摸就满足了?”

薄唇涂丹,羽衣轻敞,由白梅变成红梅,白梅不可亵渎,红梅却在邀人攀折。

时鹿鹿看着巧笑嫣然的姬善,眼眸再次黯了下去。

百丈开外的悬崖上,两个人站在树旁,其中一人用一样金属圆

柱物眺望着海上的船。在漆黑无月的夜里,点着灯光的船只像蛰伏的凶兽睁着明黄色的眼睛,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此物名叆叇,改良后视力更远,可惜夜里视野不佳,勉强看个轮廓。”一人道。

另一人道:“要不靠近些?”

“不可。时鹿鹿听力可达百丈,而且对你的呼吸太过熟悉,再近必被发现。”

“也是……”那人长长一叹,看了看悬崖峭壁道,“这一回,你我可真是壁上观了。”

“我们自觉是大人物,天下大事由我们一掌乾坤,却不知很多历史成败,由普通人决定。比如——这一次。”最后三字幽幽,蕴满深意。

时鹿鹿没有动。

动的人是姬善。她反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揪到跟前,鼻尖相贴,温热的气息暧昧地扑到对方唇上。

时鹿鹿忍不住开口道:“阿……”

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再然后,学他的样子用指背轻滑而过。

时鹿鹿的呼吸,明显乱了。

姬善的眸光闪了闪,轻吐舌尖缓缓道:“渎神不是吗?来……”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她低下头,吻住他。

嘴唇贴合,再没有丝毫缝隙。

时鹿鹿一颤,似要动,但姬善用舌尖舔开了他的唇,气息越发急促,体温迅速升高。

“陛下,与巫女如此,开心吗?”低迷的声音,含糊不清,却让时鹿鹿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开始颤动,兴奋地颤动。

他突然上前一步,反客为

主,将姬善压在墙上,捧住她的脸炙热地吻了起来。

姬善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鸦羽般的睫毛下滚烫鲜活的漆黑瞳仁,就是现在——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咸甜的血腥味立刻溢满口腔,咬的却是自己的舌头。

时鹿鹿一惊,刚要把她推开,姬善却紧抓着他,用咬破的舌头继续卷住对方的舌头疯狂地吻回去。

“痛苦,快活,还是皆而有之呢?”她的喘息声喷进他耳里,又痒又酥。于是,想要推开的念头就此消止。时鹿鹿刚要继续,心口猛地传来一股熟悉的骚动!

一直乖乖蛰伏的蛊王,尝到了姬善的血,瞬间兴奋了。

而这一次,不再只是骚动,它开始一路往上游蹿。

姬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银针,用力扎到他背上的穴位上。时鹿鹿一震,当即振臂将她推开。

姬善被推到一旁的矮柜上,扑灭了好几盏灯,只留下最远角落的灯,照着她翘起的唇角,唇上还带着鲜血,看上去邪魅如催命的女鬼。

时鹿鹿反手拔掉银针,但是已来不及,这几根针为蛊王打开了方便之门,一股剧痛从小腹一路上蹿,来至咽喉。他想吞咽压下,喉咙却仍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张开了。

尝到情蛊之人的鲜血的蛊王,不再受他的控制,急欲出来吞噬让它疯狂的对手。

这种感觉跟儿时母亲将老蛊王放到他体内时一样,老蛊王急着消灭对手,根本不顾宿主的死活。只是那

一次,它们在他体内,而这一次,它要出来。

时鹿鹿发出一声嘶吼,拼命掐着自己的咽喉,然后,他的喉咙上就多了一个洞,一个活生生的洞。

一样东西从洞里钻出来,朝血腥味的来源处——姬善飞去。

时鹿鹿随手撕下一片帘子包住咽喉,再扑向姬善想要救她。可手伸到一半,母亲溃烂的脸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这一下,让他动作一停。

这一瞬极短,却又极长,长得像是能够把跟姬善相识以来的所有过程全部重温一遍——

那个从灯旁转头问他“醒了”的捣药女子。

那个大火之时也不忘用棉被先裹住他,再抱他跳车的女子。

那个看似不耐烦却认认真真为他针灸疗伤想让他舒服一点的女子。

那个说着不要再见却在听神台上意外重逢的女子。

那个跟他说想知道深渊是什么亲自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的女子。

那个用匕首刺他一刀却是为了救另一个他的女子。

那个把他从听神台偷走的女子。

那个被他从端则宫带回的女子……

那么那么多个她,他的阿善,马上,要死了。

时鹿鹿睁大眼睛,就像小时候看着十月一样,这一刻他明白了,小时候不救娘亲,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弱小,如今分明能救,却还是选了不救。也就是说,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怯懦自私的人,所以最终,伏周才出来,取代了他。

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为曾经的娘亲,为此刻

的阿善,或许,也是为他自己。

蛊王飞出的时候,一道刀光落在了船上,将船一分为二。

紧跟着,琴声响起,海浪滔天,琴弦如线,将其中一间舱室瞬间捆住——正是姬善和时鹿鹿所在的那间。

再然后,是一杆枪,枪尖猛地扎进舱室侧端,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舱室。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船身彻底分开坠落于海,琴弦旋转,就像剥开橘子皮一样,把舱室的四面墙板全部带离,露出里面的模样,变成了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竹筏。

而时鹿鹿的眼泪,此时堪堪流到下巴上。

紧跟着刀风、琴弦、枪尖两线一点,伴随着越发高亢的琴音,汇聚在了某一处——姬善喉前三分处。

如疾雷、如迅电、如鹰拿、如雁捉——如这世间所有极致的快。

“咝……”

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

琴声停,一黑影瞬间飘过,手中举着一个瓶子,瓶口开启,将那个看不清的东西吸入瓶中,然后,盖上盖子。

时鹿鹿至此终于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在姬善面前的这个人——风小雅。他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是你?!”

“嗯。”风小雅扶起姬善。

“放开她!”时鹿鹿当即就要冲过去,又三道人影乍现,跳上船板,拦在他面前。一个是刀刀,一个是云闪闪,还有一个人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