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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来宜(出书版)(27)

姬善缓缓道:“我不认识她。”

“骗人!”

“起码,不认识……这个她。”

吃吃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姬善转动着手中的铁线牡丹,淡淡道:“意思就是,同是铁线牡丹,长在听神台的,跟别地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吃吃细细咀嚼了一番,还是不懂,索性不想了,扭头张望道:“对了,看姐呢?她刚才着急,直接飞隔壁了,怎么还不过来?”

姬善一怔,问:“她在隔壁?”

话音刚落,与右侧相邻的墙壁突然穿入一截剑尖,剑在墙上利索地画出一个大圆,紧跟着“轰隆”一声,半人多高的圆板倒了下来,震得地面一阵轻颤。

洞的那一边,朱龙缓缓将剑收回鞘内,冲她冷冷一笑。

他身后,走走和看看叠坐在轮椅上,嘴里塞着布团,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再后面,同样邻街的窗边,秋姜正在眺望胡府方向,手里拿着一物,正是她的叆叇。

秋姜悠悠回头,冲姬善举了举叆叇道:“此物甚好。”

“所谓巫蛊,不过是装神弄鬼之术,巫族以其诱惑、威慑、恐吓百姓,达到敛财、揽权、干政之目的。”茜色冷冷回答道,“所谓神谕,皆是人言。我为何要信?”

风小雅凝视着她,忽然释怀一笑。

“你笑什么?”

“我自见你,总有陌生之感——直到此刻。”直到此刻,才能把你和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又刻薄又犀利、与众不同的江江联系在一起。

那个笑起来缺了两颗门牙的江江;

那个喜欢尝试各种草药的江江;

那个劝人种柳树别种梨树的江江;

那个戏谑地说他“你真是娇滴滴的相府小公子啊”的江江;

那个喜欢看病人苦苦哀求自己,看似毫无同情心,却又有原则的江江……

那个……我命定的妻子……江江。

茜色愣了愣,然后,慢慢撤下却扇。

她的脸,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了风小雅面前。

这是一张跟秋姜有三分相似的脸,却比她漂亮得多,属于第一眼看见就会被判定为美人的脸。尤其此刻妆容浓丽,更加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宜国明媚的阳光照着身穿婚服的她和他,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第6章 取道

三分相似的脸,在阳光下嫣然回眸,眉弯了,眼笑了,整个房间都似跟着一起亮了。

“这是蛤蟆鼓捣的玩意儿?可惜只能看一只眼,要有两个一起看的,就更好了。”秋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叆叇。

姬善皱了皱眉道:“放了她们。”

秋姜“啊”了一声,亲自上前拿掉走走看看口中的布团,道:“抱歉,我想安安静静地听个壁脚,委屈二位了。”

看看“呸”了一声。走走却是受惊不小地看着秋姜,眼眶微红。

秋姜冲她笑了笑道:“大刘家的三丫头,是吧?”

“姬、姬大小姐……”走走讷讷地垂下头去。

秋姜给了朱龙一个眼神后,朱龙伸手在二人肩上一拍,她们顿时恢复了行动力。看看从走走腿上一跃而起,回身拔出腰间长鞭,吃吃一看,也立刻挽起了黄丝带。

两人眼看就要动手,秋姜歪了歪头道:“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我家这么多年的饭,拿了我家这么多年的月钱,你们两个怎么不感恩呢?”

看看和吃吃面色微变。

看看又“呸”了一声:“收留我们养我们的是善姐,可不是姬家!”

“对对对!要感恩也感念善姐的恩!跟姬家没关系!”

“要不是姬家,我们早自由了!”

“对对对,我们不跟你计较就不错了,还感恩?脸怎么这么大……”

姬善打断二人道:“你们都先出去。我跟姬大小姐单独谈谈。”

走走连忙推着轮椅离开了;看看有点不情愿,被喝喝拉了一把,只好也走;吃吃见她们都走了,连忙跟上,顺带叫上朱龙:“朱爷,人要单独谈谈,走啊!”

朱龙走出去,将房门关上。

秋姜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姬善。

姬善并未退让,也平静地回望着她。

十六年前的图璧大雪纷飞。

十六年后的鹤城阳光明丽。

水去云回,她和她再度相见,像在看一面有些扭曲模糊生锈了的镜子——这般相像,却又截然不同。

看看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并恶狠狠地瞪着朱龙道:“怎么,就许你们听壁脚?”

吃吃道:“朱爷,虽然她们两个一个病入膏肓一个不会武功,但真打起来,还是你家那位比较吃亏啊!我们听点响声,有啥事也好进去拦不是?”

朱龙双手环胸靠在栏杆上,压根没有要拦阻的意思,闻言也只是挑了挑眉,一言不发。

于是吃吃也趴在了门上,两人光明正大地偷听。

“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呢?难道继眼睛坏了,耳朵也坏了?”

“我也什么都听不见!喝喝你来!你耳力最好。”

喝喝被强行拽了过去,听了一会儿道:“在写字。”

“啊?”

“用手指,蘸着水,在案上写字。”

吃吃和看看很失望:“没想到善姐连咱们都防备……”

“肯定是姬忽先写的字,果然如传闻一般狡猾。”

“她还有心思在这儿跟善姐聊天?前夫都要

跟新妇走了!”

“不是,你为什么觉得她是真爱风小雅?她那种女人谁也不爱吧?”

“不可能!世上没人会不爱鹤公!”

看看翻了个白眼。

这时外头街道上传来巨大的喧嚣声。吃吃连忙跑到窗前眺望,发现伏周的软轿竟进了胡府大门!人群正是为此喧腾。

吃吃连忙跑回来拍门道:“善姐善姐,大司巫去胡府啦!”

房门应声而开,开门的却是秋姜:“哦。”

“哦?你不惊讶?不好奇?不着急?”

秋姜淡淡一笑道:“有人替我去了。”

“谁?”看看问完,才发现屋里没有姬善的身影,“善姐呢?”

秋姜指了指墙上的大洞。

看看一惊,快步走到几案前,上面水渍未干,依稀可辨写着两句话:“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字迹统一,应是出于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

刚才喝喝听到的声音,并不是两人笔谈,而是从那时起,姬善就通过墙上的大洞走到隔壁静悄悄地离开了,留下秋姜一人在那儿写字自娱罢了。

“善姐的秘密可真是比猴儿身上的虱子还多啊……”看看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而吃吃第一时间跳窗,向着胡府方向疾奔而去。

软轿被抬进胡府大门,喧嚣和人潮也跟着涌进前院。

人们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对新人在等待行礼,原先定下的吉时却已经过去了。

大家都很尴尬,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参加婚宴跟参

拜大司巫相比,当然是后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