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祸国·来宜(出书版)(56)

明我还要继续钻研,恕我无心外出。”

时鹿鹿一惊,立刻打开瓶盖,里面的液体无色无味仿如清水,却让他的心为之绷紧。

他一伸手,从门外抓进来一个巫女,将瓶里的水倒入她口中。巫女喝下此水,原本木然的表情逐渐变化,额头的图腾也由红转淡。

巫女匍匐在地颤抖不已地道:“请神宽恕我!”

时鹿鹿盯着她的变化,眼中的表情非常复杂。

“怎么样?跟你的解药一模一样吗?”

时鹿鹿转身,盯着姬善,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姬善终于笑了,笑得又得意又傲慢,道:“我说过,当世除了江晚衣,无人比我更有医学天赋。而即便是江晚衣,我也是不服的。”

时鹿鹿看看手里的瓶子,再看看那名巫女,她额头的图腾彻底消失了,眼神也恢复了些许灵动。

姬善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悟。

时鹿鹿招手命该巫女上前,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往她额头点了一下。血珠很快渗入消失,耳朵图腾重新出现了。

而当图腾再次出现时,巫女又变得木讷起来。

姬善道:“我明白了。巫毒是同一种,解药也是同一种。但施毒方式不同,达到的效果也不同。若是通过粉末和烟雾散布,能让吸食者瞬间昏迷不醒;若是通过血液传播,则能控制对方的心神。”

“不尽然。”

“嗯,确实——颐殊就是中毒昏迷不醒者,秋姜逼赫奕喝了她的血,但赫奕

的神志依然清醒……这说明,想要控制对方心神,必须要蛊王,也就是你的血。”

时鹿鹿点头微笑,道:“没错。你是如何发现解药的配方的?”

姬善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他道:“我经过排序组合反复试错,从一千三百二十六种配比里,最终留下了这一张……”

时鹿鹿正要伸手接,姬善却又收了回去,眨了眨眼睛道:“不如这样,你也把配方写出来,然后我们对比,看看是否一致?若是一致,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

“让我见伏周一面。”

时鹿鹿的表情果然一沉。

“时间我定,地点你选。”

时鹿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而是提起笔来,开始往纸上写字。第一个写的是:“安息香,一钱”。

姬善看后,将自己的配方用手捂住,挪开露出第一行字,赫然也是“安息香,一钱”。

时鹿鹿又写:“艾纳香,五钱”。

姬善再露出一行字,也是“艾纳香,五钱”。

时鹿鹿不再停滞,一挥而就写了六行,果然全部相同。

姬善沉声道:“还有最后一样,也是最特别的一样——铁线牡丹。”

时鹿鹿“嗯”了一声,笔锋落下,开始书写。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狼毫游走在纸张上,“沙沙沙沙”,一笔一画,拼就心血——

姬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点、一点、再一点……然后一横一竖一横折钩……

她的眼睛亮

了起来:“我本也走至绝境,觉得不可能破解,直至昨日……”

“昨日秋姜送来一壶酒。”

“对。我就想,可以试试。”

时鹿鹿微微一笑,收笔,一个“酒”字赫然铺呈。巫毒解药的最后一剂也是最关键的一剂,是酒渍铁线牡丹。

姬善将手从自己的配方上一点点挪开,正要露出全貌,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善姐……”

时鹿鹿和姬善双双回头,看到吃吃去而复返。

“我想过了!就算你不能离开这里,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走呀。我要回来陪你!”吃吃冲上前一把抱住姬善,姬善站立不稳,整个人撞在长案上,瓶瓶罐罐倒了一桌。

吃吃呜呜大哭道:“善姐,让我留在这里陪你吧!不然我们实在不放心啊……”

姬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这个你得问过他。”

吃吃转头,看到一旁的时鹿鹿,怔了怔道:“你是?小鹿?!你怎么也在这里?还这副样子?伏周呢?啊,难道说你就是伏周?可伏周不是女的吗?还是你男扮女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都糊涂了……”

时鹿鹿看着满脸震惊的吃吃,最终,嫣然一笑。

这一笑,花开了,云散了,无限晴朗重归人间。

“那就留下吧。”

“不要。吵死了。还有这个……”姬善从狼藉一片的长案上拿起自己的配方,纸张已糊化,看不出原来的字了。她不满地瞪了吃吃一眼,然后

看向时鹿鹿道:“我可是赢了的,你要遵守承诺!”

时鹿鹿含笑看着吃吃和她,道:“你选时间。”

“那就明日赴完宴,带我去见伏周。”

“好。”

细雨如烟,纷纷扬扬。

姬善靠着修好的门,坐在门槛上望着听神台上的雨。身后的床榻上,吃吃已呼呼入睡。她十分喜欢这种鼾声,因为意味着安全,还有陪伴。

时鹿鹿撑着伞从山下上来,见她发呆,便收伞坐到了她身旁,问:“怎么还不睡?”

“想起明日宴席,睡不着。你也是吗?”

时鹿鹿没有回答,只是仰头也看雨,神色郁郁,不似平常。

“赫奕非死不可吗?”

“你非要见伏周吗?”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答案,再度沉默。

姬善伸出一只手,感受着绵绵凉意,宜国的雨真是废物,半天也湿不了衣裙,不干不脆,拖泥带水——就像此刻的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决定再试一试。

“你能不能放下仇恨?”

“你能不能放弃报恩?”

“我……不能。”

“那么,我也不能。”眼看姬善有点着急,时鹿鹿握住她的手用指背轻刮,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不得不说,非常舒服。

“把你关在悬崖上的木屋里,是我不对,但看在我跳崖救你的分儿上,原谅我吧。”

姬善怔了一下。

“我并不是真的吓唬你,只是让你体验一下,我的十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哪怕一天、一

刻、一瞬间,让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感受一下。”

姬善顿觉喉咙堵住,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你擅医心病,当知得病时间越早,拖得时间越长,便越难医治。我,已不可能醒悟、悔改、解脱。所以,阿善,别太了解我,别试图劝我,更不必救我。我只要你……”时鹿鹿握紧了她的手,眸色如夜雨,蕴含着绵绵密密的情意,“陪着我就可以了。”

姬善的神色无可抑制地悲伤了起来。

——像小时候,知道救不了那个人时,一模一样。

二月十五,程、璧使臣抵达鹤城,酉时,悦帝于西宫设宴款待群臣。

姬善看着帘子缝隙中再次出现宜宫那朴素的门脸时,已近亥时。鹤城与其他三国皇都最大的不同也赫然呈现——这里,没有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