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人。”丹娘道。
每次被丹娘夸,小蓉都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丹娘说,可记得来时谢云对她说丹娘精神不济,不能久留。小蓉最后只是说:“您可要快点痊愈,到时候回金香楼看看。让你亲眼看看我没让您失望!”
丹娘点头说好。
小蓉临走前,将一个荷包递给丹娘,笑着说:“帮您保管了很久,现在还给您。”
丹娘将荷包解开,倒出里面那个雄鹰核雕。
她指腹摸索着这个核雕,一种久别重逢的酸意盘踞在心头。当时割舍得干净利落,却也会在很多个不经意间下意识去找腕上的它。
谢云站在门口望着她,说:“今日重阳,我要和七哥七嫂登高祭祖。你好好休息。”
丹娘将核雕握在掌中。
第118章
她抬眼望向立在门口的谢云, 轻轻点头。
谢云略一思忖,提步迈进房中,走到床榻边, 为丹娘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锦被, 然后扶着她躺下来。
谢云望了一眼丹娘的手,丹娘下意识地握紧, 将雄鹰核雕藏在手中, 不想被他看向。
谢云轻笑,道:“小蓉来时告诉过我荷包里的东西。”
丹娘拧了下眉,没有藏得必要了, 她紧攥的手略松了松。
谢云在床边坐下, 拉过丹娘的手,拢在掌中,温声道:“你若喜欢,我以后给你雕别的。不过最近不行,你和康康都这样病恹恹,我实在没有心力。所以你要早些好起来。”
“他还是那样吗?”丹娘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丹娘微怔地抿了下唇。
她极少主动过问康康的情况。谢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宽慰她:“别担心, 太医日夜守在他身边,他一定能像寻常孩童那样健康长大。”
“以前,你明艳娇妩耀眼又厉害。一场伤病,让你变成这样羸弱的样子。”谢云叹了口气感慨, “快些好起来, 哪怕对我狠心对我不屑一顾负心抛弃。”
“负心抛弃”这四个字落入丹娘的耳中, 让她神色微微有了变化。
丹娘拧眉看他,神色里复杂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心。事情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些横在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于谢云而言,似乎早就随风飘散,只有丹娘一个人还困在过去里,心中介怀。
而他这段时日无微不至的照顾,再铁的心肠也难敌。更何况,丹娘的那些硬心肠本就是装出来的。她自私卑鄙狠心无情,谢云是她唯一的心软和糊涂。
谢云握着丹娘的手轻抬,抵在唇前轻吻。他望着丹娘的眼睛,温润含笑,诚恳道:“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养好身体重要。等你好起来,你若愿意嫁我,十里红妆三媒六聘许你风光大婚。若你不想嫁我,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送你一程,绝不相阻。”
谢云眸色深柔地望着丹娘。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失去她的恐惧,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那些硬气和赌气都变得不堪一提。
“不管你愿不愿意嫁我,在我谢允澈眼中,你都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如果你要走,若累了冷了孤单了随时回家来。如果你想我和康康了,能回来看看我们最好。”
丹娘的手微僵,她用力地握紧掌心里的那枚雄鹰核雕。核雕凹凸不平的质地硌着她的手。
她移开视线,垂眸道:“你这是何必呢?实在是太蠢了。”
“人间走这一趟,能蠢上一回才觉得不枉此生。”谢云拉开丹娘的手,拿出那枚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雄鹰核雕,帮她戴在腕上。
宫人在外面叩门提醒,谢云这才松开丹娘的手,叮嘱过宫人仔细照顾,他才往前殿去,与七哥夫妇一起出宫。
今日重阳日,按照往年惯例,繁礼颇多。帝王要在这一日,率领朝臣前去祭天帝、祭祖,以来感谢天帝、祖先恩德。而存今年谢观下令,将一起仪式全免,文武百官也无需上朝,各自与家人相庆。
没了大批宫人的跟随,自带着三两随从,谢观、沈聆妤和谢云一身轻松地登高望远。沈聆妤不能走路太久,一路上走走停停,望一望山景,或闲坐饮一杯菊花茶、菊花酒。
登山登了一大半之后,谢观便没让沈聆妤再走路,将她背起,背着她走完最后一截山路。
到了山顶,惊夜早就事先令人布置好了望远品茶的凉亭。
“放在这里好不好看?”惊澜抱着一大盆菊花走到长凳前。
见着她足边就是台阶,她还浑然不觉的样子,惊夜急声:“你慢些!放下,放哪里都行。”
“凶什么凶……”惊澜撇撇嘴,将观赏菊放下。
她转眼忘了那点被凶,凑到惊夜面前问他:“什么时候去吃蟹?”
惊夜转过头,看见谢观、沈聆妤和谢云已经过来了。他说:“马上。”
安排好人手留在山上保护帝后安危,惊夜带着惊澜下山去,去吃她从几日前就心心念念的大河蟹。
谢观、沈聆妤和谢云三个人坐在秋菊和茱萸相绕的凉亭中,望着漫山遍野的秋景,一边饮酒一边闲聊。
秋景漫漫,谢云来了兴致,忽赋诗一首。
“八弟才华横溢,还是让人惊艳不已!”沈聆妤夸赞。
谢观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酒壶,斟上一杯酒,亦赋诗一首。
沈聆妤惊讶地转眸望向他,顿了顿,才说:“还是头一次听你赋诗。”
“呵呵。”谢观将倒满的菊花酒,重重放在沈聆妤面前。
谢云笑着摇摇头,道:“七嫂,你可不能小看七哥。七哥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科举而已。”
沈聆妤端起酒樽,品一口温香的菊花酒,故意拖长了调子说:“反正你七哥是谢家九郎里唯一一个没有功名的。这是事实呀。”
“呵呵。”谢观又故意冷笑了一声,抬起一条大长腿双腿交叠地翘着,慢悠悠地说:“无妨。开春参加一回,把所有学子试卷全烧了,让状元探花榜眼全是孤。”
沈聆妤知道他是故意玩笑话,弯着眼睛倒了一杯菊花酒捧给谢观,怪声道:“陛下,还是喝您的菊花酒吧!”
谢观接过来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菊花酒里带着一点甜。
果然即使是同一壶酒,沈聆妤倒出来的酒水就是比他自己倒的好喝。
“忽然想起往年的重阳节,家中的菊花酒、菊花糕……”谢云忽然顿住口。
谢观沉默,目光落在桌上的菊花饼。
母亲的厨艺很好,每年重阳节,她都是亲自下厨,不仅做一大家子要吃的菊花饼,还会给下人们分一分。
提到那些故去的人,凉亭里的前一刻欢愉的气氛慢慢变得苍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