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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之士[科举](106)+番外

试想一下,张居正这样的实干家,看到《进白鹿贺表》、《进白鹿表》、《贺灵雨表》、《贺进瑞谷表》、《贺瑞雪表》等等等等空言是不是气到脑壳要爆炸了?

但这只是曹大章《贺XX表》中极少的一部分而已。

当然,并非曹大章本人爱写这样的废话,不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眼下隆庆帝登位,士风及科场文风都需要被矫正过来。

第三场的策问题同样很有意思,有一道考的是法,讲的是法有先法后法之分,也有在前代为弊法、在熙朝则为善制者,总核的话情伪难穷,更张的话其中有不可变之处,到底该怎么做?

这就考察得很实际了,柳贺略作思考,在稿纸上将自己的想法写了出来:首先要立法理,法可以变,但不能轻易改变,“……有颓靡不振之虞……”

五篇策问中,有涉及法律的,也有涉及军事与政治的,实用性很强,答

这五道题时,便是柳贺这种科场老手都感觉到了棘手。

但他平素一向不读死书,加上对这一时期的经济政治等都略有涉猎,因而仍在规定时间内将五篇策问写在了题纸之上。

柳贺的策问答题略放了一些,他猜主考张居正不会喜欢四平八稳的策问,士子们还是要展现出自己为政的立场来,这样至少保守能够拿到一个名次。

至于到了殿试之中又如何,柳贺没有多想,先将会试这一关过了再说。

文章誊好之后,柳贺仍如前两场那般喊了交卷,考完的那一瞬,他将笔袋随意地丢到桌上,接下来只要等放榜便足够了。

说实话,考到第三场时,柳贺一直告诫自己稳住,万不可在最后关头泄了气,但考试时对意志力的考验还是出乎了柳贺意料。

果然会试只能三年一考,如果年年都来这么一场的话,人恐怕都要考废了。

柳贺到龙门时,交完卷的士子只有零星几人,大概是这一科策问题出得稍难的缘故,不过在此等待开龙门的士子神色都还算放松,距离揭榜还有大约十日,在这十日内,他们大可不必考虑考试之事,尽情在京中游玩,等到揭榜之后再痛苦也不迟。

“考完了!”

“这三场考下来着实累人。”

考完试,考生们精神了不少,不过连考三场的疲惫还是让多数人先回去休息,只有少数士子考完当晚便混迹于青楼楚馆之中,留下一道道才子佳人的佳话。

柳贺未成婚时便不爱逛青楼,成婚了就更不爱逛了,他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前些日子在会馆备考无暇出去玩,好不容易考完了,当然要好好游览一下大明朝的北京。

抱着游览的心态,顺便考察一下这个日后他可能定居的地方。

第80章 阅卷

要说柳贺对京城最直观的感受,那就是一个字——冷。

便是裹得再厚也有风往衣裳里钻,人蜷在那里就连眼睛都不想睁大,因而在柳贺眼中,京城可谓高墙耸立,但论富庶繁华却仍是不如江南。

且皇城中达官贵人太多,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能守牧一府了,在这京中也是多如牛毛。

柳贺与施允在四周逛了几圈,其间也有被拉去青楼的经历,在这大明朝,狎妓属于风雅之事,没有万贯的身家都不能往青楼中跑一步,不过眼下士子们正考完会试,若是有一二榜上扬名的,青楼中的大家们也愿与之相交。

柳贺和施允兜里都没有多少银两,便是去了也很少说话,在青楼的大家们看来,这正是口拙无才的表现,因而她们对柳贺与施允的兴趣都不大。

两人倒是宁愿去书肆逛一逛,登山钓鱼也是美事。

……

就在士子们各处闲晃留下美名的时候,各人的考卷也来到了会试的诸位考官手中。

会试的流程与乡试相当,只是规格更高一些,能够经手会试考卷的无一不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受卷官将试卷收下后便交到弥封官手中,弥封后由誊录官负责誊录、对读官负责对读,最终交到收掌试卷官手中。

收掌试卷官通常由中书舍人担任,何为中书舍人?即机要秘书也,属内阁中书科,位卑而权大,在会试中,正是由他们负责将考卷交到同考官手中,同时他们还要参与对帘内官的分卷事务。

会试的帘内官同样是正副主考及同考官等,隆庆辛未年这一科会试一共有十七位同考官,共同负责五房考卷的批阅工作,考卷刚刚分下来,主考张居正便对同考们下了指令,要求他们取文章时必须崇尚雅正,不能有诡学异说,也不许用浮辞。

十七位同考官由翰林院词臣以及六科给事中及六部员外郎、主事组成,这也是翰林院及六部、六科斗争的结果,毕竟同考官有选中考生的权限,考生被取中后将对考官以师礼相称。

这也是人人都爱当考官的原因所在。

这一科十七位同考中,《诗》一房有五人,《易》、《书》各四人,《春秋》、《礼记》各两人,同样是按考生人数的多寡来分配考官。

《诗》这一房的同考分别有陈栋、沈鲤、许国等,这三人眼下都是翰林院的翰林,同为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而除了这三人外,还有申时行、王锡爵等四十一年的进士,以及罗万化、赵志皋、王家屏等隆庆二年的进士,这一科考官中,申时行、王锡爵、赵志皋、王家屏都是当过内阁首辅的,沈鲤和许国也是入过阁的,考官规模之宏大堪称历届之最。

毕竟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在,翰林院中的词臣便是再清贫,有朝一日也能翻身成为大明官场最荣华之人。

陈栋是嘉靖四十四年的探花,治《诗》本领自然是了得,当然,沈鲤与许国文章见识同样不凡,他们与兵科右给事中陆树德、户部主事袁三接将考卷瓜分完毕,各人便领着同房的三位阅卷官回去,一一查阅考生的考卷。

阅卷官们选的都是老成持重、饱读诗书之士,卷子到了他们手中,他们先看考生文章中有无明显犯忌的地方,以及错字等,还有文章过于奇诡离题十万八千里的,这些考卷都是要第一时间被黜落的。

此时沈鲤所在的《诗》一房,几名阅卷官在认认真真地读考生试卷。

会试毕竟是为国求贤的大事,不仅是几位阅卷官,就连身为翰林院检讨的沈鲤也不敢怠慢,沈鲤是归德人,科第虽为三甲,却考中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中,他为人公正,做学问也同样严谨,这一科会试乃是他第一次任职同考官,其余同考皆为其在翰林院的同僚,沈鲤当然也不愿取中不

合适的考生。

他与几位阅卷官可谓日夜不休,一张张卷子看了下去,这一科会试共有士子四千三百余人,其中治《诗》的便有一千六百位考生,分到沈鲤这一房的考卷有三百余份。

三场之中,头场最重,可以说四书题写得如何决定了考生能不能被取中,而五经题则决定了考生在科试中的名次。

至于二三场,在往年会试时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但因今科会试总裁张居正格外强调策问的重要性,因而沈鲤除了要择出头场的佳卷外,也要将二场、三场出众的考卷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