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柳村是风水宝地的哟,住久了就知道哟,水多,邻村争水年年都要打死人的哟。”
“年年都是邻村来四柳村抢水哟,我们不跟人抢哟,他们抢得太过分了我们才打哟。”
“以前那庄子住个盐商哟,他为了自己行船方便挖了河道哟,还雇村民干活哦,是个好人哟。”
“可惜好人没好报哟,海寇来了哟,一村一村的人都死完了哦,我家人也都死完了哦剩我一个。”
“我家小娘仔被抢走了哦,不知道死活哦。”
“朝廷现在才派大军来哦。”
“来了总比没来好哦。”
东一句西一句的妇人们声音越来越小,祁可听到了啜泣声。
第156章 四柳村村民(七)
祁可不知如何安慰这些饱受伤痛的妇人,她果断走开,让她们哭一会儿会好受一些。
小孩子们扔下在洗的野菜,手足无措地靠着自己仅有的亲人,给她们擦掉脸上的泪水。
祁可觉得自己再在院子里站下去可能有点尴尬,于是她走向院门,到外面去吹吹风。
守在外面的狼大王见她出来,凑过来蹭蹭她的手,安静地挨着她的腿边坐下,热烘烘的。
祁可摸了一把狼脑袋,大王扭头过来舔她的手指,身后,跟出来的袁二脸色有些僵硬地绕过来,瞪着大王发傻。
“袁叔有事?”以袁二的年龄,祁可叫他一声叔也是应当的。
“这……是你的狗?!”袁二的声音干干的,他以自己祖传猎户的眼力发誓,这体形彪悍的大狗真不太像狗
“不像狗还是不像我的狗?”
“不像狗。”
“那像什么?”
“……像狼。”
“袁叔好眼力。”祁可忍不住地嘴角微弯,任由大王轻咬自己的手指。
袁二噌噌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多看了两眼,“真是……狼?!”
“袁叔放心,大王很乖的,不吃人。”祁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咬人。”
袁二看着还在咬人手指当磨牙的大狼,严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真的,它不咬人,除非是要保护我。”祁可就着被大王舔湿的手指撸了一把它的耳朵,“大王两次救我都是因为我生命受到威胁,一次被人打黑枪,一次是有人当面说要抓我杀了。”
“你一个小娘仔,难道跟人有私仇?”
“以前没有,今天以后就有了。”
袁二心头一跳,在夜色中转头眺望宅子的方向,“沈氏?我就说怎么这么安静?沈氏的家丁们去哪里了?”
“被我赶回去了。”
“你竟然能把他们赶走?!不,不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百年大族,势力庞大,就算暂时吃了亏,转过头来,他们要弄死你一个小娘仔是很容易的。”
“我等着,看他们准备怎么弄死我,是自己来还是借官府之手,有不同的对策。”
“你伤了他们的人吗?”
“唔,咬死一个大管事算吗?”
“算!”袁二觉得额头上一凉,抬手一摸,一手冷汗,“真咬死人了?!”
“咬死了。”祁可撸着大王耳朵上的短绒毛,“大王的牙齿很厉害的,一口咬在脖子上,漂亮的一次扑杀。”
“我不是在夸你的狼!”袁二低吼,生怕声音大了吓到院里的妇孺,“你的狼咬死了人,这就给了他们来打狼和抓你的最好理由,甚至都不用沈氏派人再来,他们拿着这个理由直接去报官,捕快把你带走,等上了大堂,你这庄子都保不住!”
“那他们就太小看柏家军了,南方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京城以北的百姓对柏家军的尊崇,但当官的一定知道,现在柏家军就在东临县外,官绅勾结抢我产业,我等着看他们在柏家军将领面前怎样编故事。”
第157章 四柳村村民(八)
“你就知道柏家军一定会护你?”
“如果他们不护我,那我好好的民籍也就不必转军户,这庄子我一把火烧了不便宜任何人,那二百亩耕地我拿火药炸一遍,保证寸草不生。”
“说得轻松,你以为进了衙门就还能出来了?官绅勾结,有的是办法让柏家军认为是你自愿转让了庄子。”
“袁叔对这种事挺有经验?听过类似的故事?”祁可眼睛一亮,“袁叔若是有类似经验,不妨跟我说说,我用面粉换你的故事好不好?”
“我没经验,我也没故事,我只知道那些大家族都是用这种方法囤积土地,不光是沈氏,只要有些势力的家族都这么干。”
“那就是普遍路数了?某个大户看中了某家的土地,于是捏个罪名报官,当家男人进了衙门,家眷们再被官府一顿吓唬,为了救人自然什么苛刻条件都答应,然后土地易主,受害人沦为失地贫民,三餐不继,生活无着。”
“你倒是很懂。”
“普遍路数嘛,大框架是不变的,差别只在每个案子的细节稍有不同,但在势力庞大的乡绅面前,这点细节不足为虑,最多多麻烦几步,最终他们还是会达成目的,得到自己要的。”
“那些什么错都没犯的平民都会被栽赃上一桩案子,你这是真实地送上一桩案子,你觉得柏家军会护你?”
“柏家军的将领不是笨蛋,他们看过我的地契,知道我登记了民转军,这次是领了军中任务来摸底调查的,然后我失踪了,接着沈氏给柏家军献上四柳村的大庄子,袁叔觉得柏家军会相信我身上的案子是真的人命案子吗?他们又没见过我身边有狼出没。”
“……啊?!”袁二听得有些晕,撸了几遍后,隐约觉得大概可能好像还有那么一点胜算。
“所以呀,袁叔莫慌,我就等着沈氏或者官府来找我,你这些天多留意一下周边有没有军士出没,其他村庄是他们士兵去跑,如果我被带走了,就有劳袁叔帮我传个话。”
“帮你传话不难,看在你实实在在拿出那么多粮食的份上,我甚至还能帮你在官军面前告沈氏的黑状。”
“好啊,趁机上眼药,这一招我喜欢。”
“但是,你怎么就放心把后面的事交托给我?我们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祁可,祁寒的祁,可能的可。”
“我大名袁霆,我不知道我那个名字要怎么写,我不识字,没上过学,我死掉的大哥叫袁雷,所以我兄弟俩的名字凑一起叫雷霆。”
“原来如此,雷霆,我知道是哪个字了,写起来笔划还挺多的。”
“平日里大家叫我袁二,够用了。”
“袁叔以前做猎户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去县里镇上卖猎物?”
“自然,镇上还不行,县里有钱人多,都很喜欢野味。”
“那就行了,袁叔经常去县里,跟院里面的妇孺们比起来有见识,又曾是猎户,跟士兵说话想必也不怵,换她们妇孺恐怕就腿软了,很容易勾起她们对海寇上岸烧杀抢掠的恐惧回忆。柏家军是跟外族打仗的边军,只是北边战事失利所以才被调来守东海海防,他们的士兵都是刚从战场上九死一生下来的,那一身血气只有袁叔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