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个流民,什么样心思的人都有,有的人老老实实的原路返回,有的人是一步一回头,叫那些站在田边目送流民走远的管事账房和庄民们也是心惊肉跳,生怕他们不顾士兵的威胁冲进庄子。
好在庄民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弓兵们尽职尽责地压着流民走进林子,然后他们自己在堆有碎石的地方停下来,催促流民不要耍花招,往林子深处走。
庄民们此时只能看见背朝自己的士兵,看不见流民的动向,见士兵们一直站着不动,还以为那边双方僵持住了,一个个紧张的不行,好些胆小的人已经双手合什祈求满天过路神佛保佑平安。
弓兵站着不动确实是督促流民赶紧走,因为流民们在进林子前已经是越走越慢,一步一拖延,摆明了谁都不想走,全都盯上了那个有饭吃的田庄。
才刚吃过东西,就已经在想下一顿要是还能从那里搞点吃的就好,但是身后来自弓箭的威胁,让他们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是用拖延时间的方法,希望能拖到士兵们不耐烦等下去他们就好有机会了。
他们这想法其实就是杀回马枪,士兵们早就警告过了,敢杀回马枪一律打死。
第1711章 同样的流民潮(十三)
有心耍花招的流民们无可奈何,只能往林子深处走。
守株待兔的祁可趁机再次抛出符阵。
林中又起大雾,这次的雾气就比先前厉害多了,流民们的五感完全被蒙蔽,只能遵从布阵者祁可的操控往出路走。
这是为了不再在林子里绕圈子,走最短路线尽快回去,以此迷惑他们对时间和距离的判断,若他们有心自己寻路的话,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饥饿的流民知道林中秘密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大田庄,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再走一遍,至于几时能走通就看他们的运气。
田庄那边此刻看着人走了,他们难道不会担心流民卷土重来吗?
一定会的。
所以,流民和庄子之间变成了一场心理战。
主要压力在各个庄子那边。
你猜流民会不会来?
庄子上至管事下至庄民,都会辗转反侧坐立不安,不得不写信给东家求援。
要的就是他们求援。
远在安乐窝的诸位东家不知道县境上局面如此凶险的话,怎么会心甘情愿给辛苦守卫县境的柏家军好处呢。
祁可的薅羊毛计划在这里布置了两层。
要么东家们认怂,给柏家军物资保自己在县境上的产业,祁可就用迷阵守住路线,不会有任意一个流民通过。
要么东家们不认怂死扛到底,那他们将会得到饥饿的流民暴动,通过小路绕行入境,抢掠了县境附近所有田庄的消息。
被流民“祸害”过的土地在被柏家军重新抢回来后就是军队的战利品,还能不能回到各位东家手里那可不一定了。
祁可折腾大地主们的心理战,要抢的就是这一点时间差,不可能让流民回到人群中通风报信后很快卷土重来,不然几百上千人暴动冲入田庄劫掠,那就成恶性事件了,首先倒霉的就是袖手旁观看戏的福县衙门。
衙门为了甩锅,肯定责怪守卫县境的柏家军没有守住。
柏家军为了不接这个锅,肯定指责衙门与地方乡绅沆瀣一气不给钱粮只让军队独自拼命。
最后,遭了灾又放出流民的漳县衙门头上的锅肯定甩不掉,所有起因都是他们。
他们这个救灾不利的锅其实也能甩,但是没人敢,救灾不利的锅最上头肯定是朝廷的锅,朝廷不拨款,地方衙门哪有钱安抚受灾百姓,那不就只能放他们出去自谋生路。
这就是一锅乱烩。
祁可坐在屋里不出门,光靠推演就能推出来大致走向,与其眼睁睁看着会向这些后续发展,那不如直接掐住源头,不要发生恶性事件。
迷阵中的流民们一边走一边埋怨怎么又起雾了,但他们的五感其实是受到干扰和蒙蔽的,他们所“看”到的雾气还不如清早的浓郁,周围景色一清二楚,只是在林子里,身边更多的都是一棵棵品种相同的大树,身处其中,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就搞不清楚林中这条小道到底是怎么走的。
等他们重新回到当初捡柴火的林子后,祁可也仍然没有立刻撤掉迷阵,而是故意让他们在小林子里转来转去,转了好多圈,再次累得双腿发软之时,她才悄然撤去法阵,剩下的就是流民自己发挥了。
第1712章 同样的流民潮(十四)
流民们累得走不动,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先前吃的那点东西自然早就耗干净了,等他们摸着饥饿的肚子重新爬起来找出路时,就看到了早已遗忘的柴火。
“诶,这不是我捆的柴吗?这是我昨晚连夜搓的绳子。”
“我的柴火也在,但是少了好几根粗的。”
“操,老子那么一大捆柴火不见了!”
“我的也不见了,也是好大一捆,当时我捡够了都要走了。”
“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别人进来过吧,然后捡走了你们捆好的柴。”
“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烂屁眼的龟孙子干的,老子锤爆他脑袋!”丢失自己好大一捆柴火的男子气喘吁吁的骂道。
“这么多人丢了柴火,那就先不要出去了。”一个额头上有着沟壑一般抬头纹,两鬓花白眼冒精光的男子说道,“我们失踪这么久,又突然回来,肯定会被问东问西,大家想好要怎么说吗?要把那个庄子说出来吗?”
“……”
一百多人一阵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说了会怎样?不说又会怎样?”人群中有人犹豫地说道。
“外面的队伍里都有大家的亲朋好友,我们发现了一条小路可以绕进福县,想告诉亲友无可厚非,但是大家回想看看,还记得这条路线怎么走吗?”
“……”
众人再次卡壳,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和表情绞尽脑汁地回想走了两遍的路线,然后沮丧地发现什么都不记得。
“糟了,我想不起来怎么走的了!”
“是啊,我也不记得了。”
“我光记得林子里起大雾,稀里糊涂地乱走,就看到了一个田庄,然后还吃饱了一顿。”
“对对对,我也记得好像吃过东西。”
“那些事不是做梦吧?”
“怎么可能是做梦呢,你们不看看这十多个身上扎着箭的,他们这一身的伤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哎呀,那该怎么办呀?!”
“他们这几个人一出去,那庄子的事就瞒不住了呀,想瞒都瞒不了,到头来还是要说出来的。”
“可是问起来怎么走的话,我们不知道呀,我们自己都是在雾里乱走,没迷路就算好的。”
“这怎么办呀?我们发现了一个庄子是真的,可是我们也真的说不出来怎么走啊。”
“诶,好要命啊。”
“所以我才要留住大家想一想该怎么说。”之前那个一脑门抬头纹的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