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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惹(12)

小董等候在前面驾驶座,在镜子中瞥见勋哥眉宇凝蹙。从督查署出来这几天,勋哥就没一夜好睡过。

在施老爷子身边说话应对,那气场更是得提十二万分的醒,寻思着该给勋哥开去哪放松放松。

小董说道:“施老刚才可有说到勋哥搞梁笙的事?梁笙这事儿捅大发了,好家伙,私下敢跟江西倒卖东西,就仲局那里面的拳头,有够他喝一壶的!”

梁笙倒卖的是枪嘣,这货贪财贪得命都不顾!

梁笙这会儿估计想杀勋哥的心都有。

楚勋听得面不改色,他把梁笙那票子送去杜鹃路,倒是少点麻烦。否则等梁笙再闹大点,拖出的人和事只多不少,谁也不能保证他是否已经在被仲局养鱼,早扯出去顶多就是贪财图利,扯不到其他。

男人悠然点烟,他生得俊逸,烟抽得也淡,不过是点个气氛。冷狠道:“老爷子没说什么。梁笙他敢惹我,就早该料到这一出。他进去,背后自然有他干爹徐爵兴去弄出来。我是要让他明白,要么各分各的钱,井水不犯河水,要么想独吞,最后吃亏就认栽!”

小董点头应是,看了看勋哥的憔色,关切道:“可要开去泰式按摩松个肩膀?”

马路上车辆往来,打开的车窗飘进不知哪家新烘烤的蛋糕。楚勋想起洗脚房楼下的细点铺,沉声说:“就去洗脚房。”

他言辞薄促,小董险些听岔了去。

啊?哪个洗脚房,没听说勋哥有洗脚的爱好啊。但马上又半懂半懵起来,勋哥不是已经放过梁笙他妹了,还过去是咋个意思?

楚勋懒得同他解释,不过想起上周六那氤氲热气的汤盆,和耳畔袅转的催眠留声机,好合眼睡个一会儿罢。

当然,刻意忽视了心里冒出的某个娇颜笑靥。

楚勋对情-事向来克制禁止,在他眼里,图一时爽快的纾解,和恪守分明、图营长久的谋利,他当然选择后者。利益谋算在他这永远是最当先。

却不知道怎的,自从洗脚房看见阮蓓后,却偏对那个女人魂牵梦索。

这几天楚勋只要闭上眼,便是阮蓓或清澈发光,或艳目如丝的攀缠。

忽而她纽花扣松扯,挪着腰臀在他身上爬。楚勋兀自端坐,被她素手撩拨得,攥住她手腕试图拽紧,心口便是一把枪。

又或者饭桌旁依贴着,摁到女人纤莹的腰涡处,她梦中因为被搜查吓哭,惹得红唇嫣嫣如掬水,如在戏里惹君心。他俯下去,没贴上蓦地却醒来。

相当折磨!

楚勋知道为何有枪抵心,是在提醒自己不过界。不值当承担风险。

车往那条路上开,他偏却平静下来,有种热切的莫名。

想见她。

一会儿到楼前停住,永安盛细点铺的老蔡瞅得从店里追出来。五天前的傍晚这辆别克轿车就来过,老蔡看见车没看到人,今天特地开开眼。

只见出来个年轻挺拔男子,浓眉锐眸,冷隽不羁。叹啧,这栋楼最近招贵客啊,看着来头就不小!

楚勋俯视车里小董:“你打个出租走,先去忙你的,车停在这。”

随后自己上楼,楼板踩着略微闷响,猜那姑娘必然坐在前台里,两眼又看都不看他,让“泡完再拿卡来结账。”

上到二楼却静悄悄的,裁缝铺的眼镜在桌板划线,借/贷公司的伙计垂头打盹,对面洗脚房贴了封条没营业。

这感觉就如沸腾的开水炉里,哐地砸入一块冰,生生薄凉。

楚勋乜斜封条,仲局的。走去裁缝铺外问:“洗脚房出了什么事。”

四十多岁裁缝,隔着眼镜盯住桌布:“出乱子,抓去问话了。”

大概这个楼工作的人都不爱抬眼看人。

楚勋走下楼梯,原本酝酿了一腔汹涌,反而蓦地舒展开来。

来日方长,罢了。

他修逸身躯坐进座驾,调个方向在街上晃悠。

车路过“玛莉卡”前面的邮局,却蓦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阮蓓站在青绿漆的大门口,微微噘嘴笑。她今天穿米色收腰旗袍,腰侧印花如荷,长发绾小垂髻在左右两边,用枣红的绢丝系上蝴蝶结。

就像周身浮开一道光圈,莹白婀娜地发着光。楚勋凝着阮蓓雪般的脸和颈子,兀地刹了下车。

前面的探出头骂:“怎么开车的?”

待看到是一辆线条流畅的豪奢别克,只在报纸上见过照片,真车还是头一次。车牌号黑底白字四个“1”,唬得立时闭嘴。

楚勋没好气地停车,却似命又活过来了一样,披衣掀门出来。

*

阮蓓打完电话往电车站走,准备去江滩买点便宜东西,只觉面前一道深色身影挡住了视线。她先往左边走的,走了左边被挡住,她继而往右边,眼睛不时眺着电车方向,又被堵,便不悦道:“麻烦让一让道。”

呵,头顶上方传来低笑:“这么快不认识了?又开始对我视而不见。”

冷沉磁性的嗓音,有几分耳熟,听得阮蓓抬起头,看到了楚勋黢黑的眼睛。

她记起来,上周六吃饭的军]官。他竟还会出现。

不管任何时候,迄今为止以及之后的光景,楚勋都是阮蓓见过最为清隽的男人。

哪怕把事做绝,风口浪尖,他仍一股让人迷醉的清气。

他有着无可挑剔的颜貌,勋贵身家,正邪莫辩的蛊惑,还有性]事上的肆冽张狂。于阮蓓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她唯一一面之缘就镌记的家伙。

阮蓓表情空了刹那,暗自冷凉,正好,她还有话要问清楚!

遂匀出笑脸唤道:“楚先生,你怎的会在这里?”

楚勋却误以为她果然又忘记自己长什么模样了。这个女人对外在的淡薄他已领教,他只除了最初第一眼的误会,后面她对他的观望都是惊诧或者谢意。

但怪不得阮蓓,她心里对男人好不好看浑不在意。顶多叹一句,而并不会如何。

梁泰、梁笙都生得不错,也不妨碍是渣滓。

楚勋俯看女人白皙鼻侧的浅雀斑,小小两颗极淡。似乎心情一瞬极好,几日的焦灼和在佰虹门的慎敛消散,眉宇间写着生气熠熠。

说道:“今天休息,出来转转,阮小姐不用上班?怎会在这里?”

话毕,扫了眼她身后的邮局。

这种禅服也叫汉装,对襟开衫加宽松练功长裤,里头是绸缎白衫,很常见的穿搭。被他穿得却衬出不同气度的利落倜傥。

阮蓓掠收眼底,在问明白事情前她还是客套,以免误会。

顿了一顿笑道:“刚在邮局给朋友打完电话。洗脚房关门了,我换了工作,正准备搭电车去江滩呢,赶巧遇上楚先生!”

周六晚上的酒水舞会,今天周四了,她想提前买个鞋油刷,顺便在那边买些便宜的纸笔等用具。

江滩摆摊的多,东西比附近便宜小一半,坐电车来回却只要两分钱,相较之下划算。

女人笑起,红唇边晕开小小梨涡,看得楚勋心头又是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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