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296)
“我们这些人都要破财?”
“咋了?府城又要有起义军了?”
最后这句话着实把众人都吓了个够呛,再看说话的人,正是金银铺子的老板。
所谓的金银铺子,其实并不是单纯卖金银的,也并非对外售卖头面首饰的银楼,而是用于民间老百姓之间置换货币的地方。要知道,金子从来也不属于流通货币,哪朝哪代都不是的。银子严格来说也不是,只有官方的银锭子才是,但银锭子并不是流通货币,真正意义上的流通货币只有铜板和大铁钱。
大铁钱多用于市井人家和寻常的小摊小贩,像安家还不曾搬到府城来时,曾经在洛江县的昌平镇里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的。那时候,安卉要去买什么零嘴,用的都是大铁钱。
一个铁钱能买一块麦芽糖,三个铁钱能买一根糖葫芦,若是有五个六个还能买个肉饼子或者肉包子来吃。
当然,铜板也是有的,严格来说,铁钱的用处不是特别大,因为过于笨重不方便携带,本身的面额又特别小,在家门口用用也就算了,要是出门还用这玩意儿,回头能累死你。
于是就有以一当十的官方铜板了,这种流通性更强一些。而在府城这一块,几乎看不到大铁钱,哪怕是寻常老百姓,用的也是铜板了。
再往上就是银锭子或者是碎银子了。
金银铺子干的活儿就是将铜板换成银子,也可以反过来将银子兑换成铜板。当然,手续费还是要收的,不然人家不是白给你干活吗?不过富贵大街上的这家金银铺子,干的最多的却是金银之间的兑换。
就是拿银子去兑换金子。
尽管金子从来不是流通货币,却是千百年以来的硬通货。又因为金子密度大,哪怕重是重的,但银子和铜板更重呢。
在安卉穿越之前,还以为古代是人手一张银票。但事实上,一直到后来安父事业有成了,她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银票。而且银票是没办法直接交易的,必须去指定的钱庄里兑换,这里面还有很多复杂的流程,老麻烦了!
说回金银铺子。
你要说富贵大街上,哪一家最怕破财,那必然是金银铺子的。
别家损失的可能是库存货物,那金银铺子……
那家也是掌柜代管的,但能当上这个掌柜,他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在意识到自己也属于破财之列时,他吓得脸色惨败,忍不住想起了童年时候的事情。
那句‘府城又要有起义军了?’——就是他的童年阴影。
金银铺子的掌柜年纪已经很大了,看不出确切的年岁来,但只要看他那须发皆白的样子,也能大致的猜出年纪来。而对于年岁大的人来说,一生过不去的阴影就是当年的改朝换代。
他们这儿离南方富庶地方还是挺远的,距离北方穷苦地方却是还算近。也正因为如此,当年改朝换代时,他们这儿也是实实在在的遭了大罪的。
一般来说,改朝换代也就两种情况,要么是外地入侵,这种属于不可抗力,基本上就是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躺,而另外一种则是皇帝不做人,逼着底下的人起义造反。
前朝的那种情况就属于后者。
很难说清楚哪种情况更惨,或者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无论哪种都挺惨的。外地入侵自是不用多言,懂得都懂。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指望外来者对土著好甚至从此带领土著奔赴美好生活,这种基本上已经不属于天真了,就是单纯的痴呆。但内部瓦解也是很惨烈的,因为假如风调雨顺,大家伙儿的日子过得好好的,那谁会去造反?当然,兄弟阋墙不算,这个跟寻常老百姓没啥关系。
金银铺子的老掌柜至今还记得,当年北方饿殍遍地,无数的难民涌入城中,哪怕心里是明白这些人都很苦,但粮食就那么多,若是救了别人,谁来救自家人?
况且,府城的老百姓是认为大家全都是穷苦百姓,外来的难民可不是这么想的。
看看府城里的繁华,再想想家乡的贫苦,你以为我们是一样受苦的百姓,他们却认为你是看客甚至你是加害者。
“要是、要是再来这么一次……”想起那些往事,老掌柜顿时忍不住涕泪横流。
隔壁掌柜赶紧打断他:“您老人家可消停点儿吧!改朝换代是破财吗?那是灭门之灾!”
“对对对!”其他被吓到的人也纷纷附和道。
还真别说,刚才还觉得破财老惨老惨了,结果被老掌柜这么一打岔,忽的又觉得破财……好像也还行?
首先,破财和破产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普通人兴许没那么敏感,但像安父这种人肯定是不会搞错的。再就是,哪怕真的破产了,那也比家破人亡来得好。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子,还是没任何头绪。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会每个人都破财了?尤其他们做各行各业的都有,难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导致所有行业都彻底完蛋?
除非是朝廷疯了,搞出了什么大事儿来。但本朝跟前朝最大的区别,就是鼓励行商,商人之子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甚至还能跟官宦人家联姻,还给那些大商贾定了专门的官职。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着商人下手的。
商讨无果,众人将目光又对准了安氏殡葬铺。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派个人去跟安父讨个主意时,绸缎庄少东家从外头回来了。准确的说,他是刚从某个明年要嫁娶的人家过来的,因为下雨他只能送货上门,当然是样品,对方定下来后,他才能让铺子里的人准备料子。剪裁倒不是他的活儿了,但因为数量不少,他还得从外地调货。
结果刚回到富贵大街,他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街上。
再一看,全是一条街面上的铺面掌柜。
“这是怎么了?”绸缎庄少东家是个好脾气的,哪怕被堵住了去路,倒也没生气,只是纳闷这些人就算铺子里没生意,也不用各打各的跑出来淋雨吧?
是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绸缎庄的管事快言快语的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曾想,差点儿就把少东家吓得魂飞魄散。
“我、我爹……”少东家想起来了,就在不久之前,安父才给他爹算过,说什么会有血光之灾,还不是一般的小病小灾,而是明确的表示,就是类似于杀身之祸这种的极端情况。
更可怕的是,少东家本身就是因为担心他爹出门在外遇到是非,才跑去安父跟前求个心理安慰的。这下可好,安慰没求到,当时就被吓得丢了魂。之后这段时日里,他也有想办法打听他爹的情况,但就眼下这个通讯水平,基本上就是处于要么自己吼要么靠别人帮着吼,当然还有写信。可很明显,才出门这点时间,他爹不可能见天的写信往家里送的,没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