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宁仔听归归讲完俩人大半夜找了个地头坐着聊天的事迹后终于沉默了半天,半晌冒出来一句:
「那我也是只好祝你幸福。」
什么祝幸福?
余思归完全没懂。
但归老师的确听懂了盛少爷说她性格不好、娇纵任性脾气大,而且被惯得不成人形……
……
第一中学的考场是按成绩排的,一个年级能被排出十五个考场,文理分科前的第一考场被先修班包圆儿是不成文的惯例,这次也不例外——第一考场万(十)丛中零星点缀着几个别班来的掐尖儿学生,就像奶油蛋糕点缀的蓝莓。
稀少,永远无法喧宾夺主,而且流动性大。
——而其中,余思归是雷打不动的第一考场前五号人。
月考比盛淅高几分、斩获了年级第二桂冠的是一班的某个姓邹的女生,相当用功,余思归先前都没太见过她,进了考场才发现她也是在校门口念念有辞地背语文的人之一,如今拿出个归纳本开始看。
那女生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久仰大名一般轻轻一点头,又低了下去。
归归老师早已习惯了被人认出来,每次进考场甚至有点当偶像的包袱感,也对她礼貌颔首,坐在了自己的1考场1号位上。
十班班长笑着问:“归老师回自己的王座了?”
余思归:“冬冷夏热的宝座吗?靠门第一个烦死人啦!”
她刚喊完,盛淅就单肩背着包做梦似的进了考场,环视一周,坐在了与龟龟一座之隔的、贴着‘3’的座位上。
“凡尔赛!”班长大声控诉,“你们同桌都可怕!”
余思归觉得班长很烦,对他比了一个很凶恶的中指,而下一秒第四的男生忽然开口道:
“你们同桌俩其实还挺出名的。”
余思归一呆,隔着两个座位,转过头问:“啊?”
盛淅正往外拿2B铅笔,闻言也回过头去,看着开口的人。
“……能不出名吗?”年级第四说,“这个姓盛的老哥转学来头回考试就考第三,还跟余思归坐同桌,非常恐怖兄弟们!当时还有过人偷偷去你们班看你俩,说要拜拜文殊菩萨,不过被你们班什么人轰出去了,你俩可能不知道。”
下一秒,盛淅和余思归同时开口!
龟龟是难以置信的:“为什么要轰?位列仙班塑金身难道不是每个人的梦想吗?”
盛淅则冷嘲热讽:“病得不轻,我轰的。”
“……”
年级第四神色极度复杂,道:“你俩……”
盛淅冷冷地说:“我轰的。上个厕所回来看到有人对着我和她的桌子三作揖,不轰能行?”
场面确实很阴间……
然而下一秒,余思归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盛淅,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话音刚落,盛淅就心平气和地问是不是让人进来对着她磕头才叫识好歹,余思归气冲冲地说一个头就够了三个头是给死人磕的我才不要……
紧接着老师拿着卷子进了教室。
俩人争执暂时告一段落,余思归愤怒地又给盛淅比了一个中指,攥着2B铅笔转过了脑袋。
班上仍不安静,有人低声背书,有人和后座的同学说话。
排第四的老哥则面无表情地拉着课桌,稍微后退了一点,以免溅上谁的血,然后说:“原来你俩一对话起来,没人插得了嘴也是真的。”
“……”
-
……
怎么可能会插不上嘴。
归归老师坚信他俩对话不存在插不上嘴的可能,只不过是没人尝试罢了!谣言!Fake News!
她怀着这种信念考完了期中第一场语文,收卷时已用空了一只0.5的笔芯,写破作文写得手抖,心中甚至产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学文综,归老师我写超过八百个字就会被掏空人生的绝望念头……
交了卷后,大家拎着包,各回各班。
余思归也开始慢悠悠地收拾包。归老师挺讨厌写字,一是不愿写,记笔记都能感到痛苦,二是她字其实不太好看,潦草,只是能看清、而且有章法可循而已。
相比较之下盛淅的字体就漂亮得多,他似乎专门练过,写字有力且骨架雄厚。
……这么想来这个家伙实在是十项全能……
回头开家长会,我会被他比下去吗?
归归忽然感到一丝震惊,有种这辈子都在当优秀学生代表如今却突然被天降安排得明明白白,竹马抵不过天降,即将惨遭碾压的感觉。
然而还不待思归给自己打完这次期中一定不能比盛淅成绩低的鸡血……
她脑袋后头就迭然出现了个声音。
“为什么还不对我说对不起?”盛淅懒懒道。
归归一呆:“啊?”
“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思归都懵了,“我做什么坏事了吗?而且怎么会有人来主动要别人说……”
“有的,”盛少爷单肩背着包,温和道,“我从来都是主动要别人道歉的。”
余思归确实没想到这一出,震惊得睁圆了眼睛:“可、可是我做什么了呀?”
教室里人几乎都走空了,盛少爷十分轻车熟路地牵住了归归的手,那动作自然至极,把同桌四根手指压回手心,中指揪出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够,自己不能再度被冒犯,又像玩乐高似的扭扭小同桌,让龟龟的中指对着自己。
“……”
龟龟眼睛震撼至极,看着盛淅。
盛大少爷终于露出坏脾气,道:“跟谁学的?”
第四十一章
一中长长的走廊投下昏沉的光, 地板砖上树影婆娑。
大家考完第一场,都跑饭去了,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 就几个在布置展板的——下周艺术节, 六班展板最为花里胡哨, 用图钉钉了一只用水粉涂的宇智波带土,橘黄的圈圈脸看上去非常不聪明, 画得倒是还不错。
校门口的一开水粉纸一块钱一张, 薄如蝉翼, 堪比厕纸, 叠纸飞机都嫌太软。但有人就是能用这厕纸画出昂贵的、堪比海报的效果。
余思归心想应该是那个女生画的吧……果然我们未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易事。
……有的人被迫在厕纸上画画,有的人连对吵架对象比个中指都会被拽着给自己原样来一个。
话说回来他究竟把我当啥了?拽着我的手指头让我自己对自己比中指?如果这不是真的有病那我不知道怎样才叫得病……
大约是归老师脑子里思考的声音太过响亮的缘故,盛淅单肩挎着包走在前头, 忽然漫不经心道:
“有意见就说。”
“我觉得你太斤斤计较了。”龟龟毫不客气, 立即提意见,“我是考前对你比的,你考完了两个半小时的考试!两个半小时!怎么都能想起来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