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哥?”
傅藏舟一下马车就看到负手站立在门前的男人。
不用说,对方等的人是谁。
是担心他?
是一阵感动,霎时驱散了那一丝丝的烦闷。
看着少年莽撞地自车头跳下,宿桢及时伸出手扶了一把。
“已近寅时。”
含蓄表明其牵挂了一整晚的事实。
傅藏舟心里暖洋洋的,下意识地对其解释:“发生了点意外……”
遂叨叨咕咕了起来。
在人前寡言少语的少年,没发现自己在男人跟前,格外地放得开。
仔仔细细将这一夜的经历给复述了一遍。
没隐瞒他的纠结。
“桢哥您说该怎么处理?”说完,少年问了这一声。
宿桢年龄比他大,行事有章程,又是昱国“土著”,身份还不一般……他的建议必然靠谱。
“欠债者还钱,杀人者偿命。”
宿桢回答得毫无迟疑,语气平淡:“如这般连害数人,罪恶深重者,勿论其初衷,按律当以腰斩处置。”
傅藏舟闻言浑身哆嗦了一把。
有一丢丢吓人。
“腰斩”说着轻巧,实则比杀头受罪多了。
他当年无意间看过一则科普,说——
腰斩之后人不会立刻死亡,甚至意识是清醒的;
有时刽子手将其身体移至桐油板,抑制血流得太快;
如此苟延残喘个大半个时辰,在极度痛苦中咽气。
宿桢言罢,还问了声:“可需吾相助?”
傅藏舟打了个激灵,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这家伙打算怎么相助?
帮着把人腰斩掉吗?
他算是明白了。
这男人定然是位高权重惯了,看人和物的眼光,跟他这等屁民大相径庭。
槐鬼、堂倌的遭遇,包括高老四的所作所为,不好根据人间规则处置。
查查系统的资料。
总有妥当处置的办法。
宿桢看着少年的鹌鹑样儿,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吾在钦州有点人手,可助小舟寻人。”
又是“有点”人手。
桢哥您直说吧,到底有多少手下!
傅藏舟默默吐槽,嘴上推辞:“暂且不必,驭灵在寻人方面颇有神通。”
除非超过了探测范围……
那就再说。
宿桢也不作强求。
两人说了小半天的话。
傅藏舟陡然想起男人恐怕一夜没睡,就劝人休息去了。
与宿桢分开,回了自己的临时卧室后,他将几本书一一翻了一遍。
然而书本只教“知识”,不提供解决纠纷的方案。
不过……
已经找到了法子。
不常用到的“阴阳名册”,悄无声息地……
唔,升级换代了?
纳闷兼好奇,这名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名册的变化暂且不细述。
驭灵回来了。
于天明之际。
带着高老四其人的消息。
高老四跑路也没跑太远,人就在钦州城一家赌场。
犹豫不到三秒,傅藏舟还是向宿桢寻求了帮助。
总不好自己跑赌场找人罢。
干脆便狐假虎威一把,反正桢哥的手下多,个顶个的能干。
“桢哥”没让少年失望。
也不知咋做到的。
说是钦州城到归县两三日的路程,没料当天下午,好几个军士便押着高老四直接将人送到了跟前。
高老四正当青年,看着也是人模狗样儿。
然而,眼下这般情境,根本让他摆不了谱。
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人拿捏了命脉,只能扑棱两下翅膀,色厉内荏地叫嚣个不停——
“你们是什么人,敢这样对待本大爷……
“快放了老子,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老子跟钦州哪个典吏称兄,又和哪个少侠道弟……总之靠山一个比一个厉害着。
傅藏舟扶额,囧囧无语。
一是被桢哥这帮手下给惊到了。
确实忒蛮横了。
说好听点是雷厉风行;说不好听的,简直跟土匪一样的作风。
另一方面高老四的样子,让他……
槽多无口。
设想的是阴险狡诈、段数极高的大反派;
事实证明其只是个会瞎蹦哒的小怪。
“闭嘴!”
面相凶狠的军士被吵得不耐烦。
伸手一个用力,直接让高老四的下颌脱了臼。
傅藏舟:“……”
桢哥您手下不会都是这个画风吧?
特么地忒凶残了!
不对,“七曜童子”他们不是挺稳重的吗!
另一个看着斯文点的军士,仿佛觉察到少年复杂的心情,好声作起解释:“郎君莫嫌鲁刚粗鲁,这高老四提到的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高老四自称与他们称兄道弟,可想而知,怕也不是什么好货。
傅藏舟摇摇头没计较,只是几分好奇:“几位兄弟是?”
那人自我介绍:“参宿营简平,”指了指另外几个,“鲁刚、曹海、卓成。”
少年轻咳了一声:“劳烦诸位了。”
这介绍等于没介绍,他哪知道“参宿营”是个什么鬼?
不再纠结这细枝末节的东西。
正事要紧。
少年瞅着“啊啊”疼得、一时说不了话的高老四。
思索了不到一秒,果断拿出阴阳名册。
开门见山——
“高老四,我想请你在这名册上写下你的姓名。
“不会写字的话,按个手印也行。”
看少年这个弱鸡样,高老四根本不想鸟他,然而……
鲁刚一把将人按趴在地上:“老实点!”
“写!”
大写的“刑讯逼供”现场。
傅藏舟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也不知怎么开口。
想想槐鬼的状况……
算了。他眼瞎。
尽管不清楚阴阳名册是干嘛的,高老四本能感到了危机,倒也有几分骨气,死活不愿在上面留名。
——或者这不是骨气,从其屡次移灾换命的作为看,可能是太怕死了。
鲁刚二话不说,直接拿刀尖刺破其人拇指,强行在阴阳名册上按了个血指印。
傅藏舟忍不住捂脸。
下回可不敢跟桢哥借人了。
虚伪地想着。
不承认看到高老四在阴阳名册上“乖顺留名”暗暗高兴着呢!
既被阴阳名册“记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已然没了顾忌。
傅藏舟礼貌有请几人先离开。
屋内只剩他与高老四两人。
高老四是个欺软怕硬的。
别看刚才叫得凶狠,实际上吓得,双腿抖得跟筛筛子似的。
今一看凶神恶煞的军士走了,毫不犹豫朝“弱鸡”少年扑过去。
便是一声冷哼。
原地没了人。
影现!
下一秒傅藏舟站在了房间的另一头。
高老四扑了个空。
不待其再有所反应,乌发玄袍的少年左手抬起,又作了个按压的手势。
另一人直接被“压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