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樱看了结绿一眼,微微一笑,结绿笑道:“书呆子,你现下还拿个折扇,冷不冷?”
那书生惊讶地看着她,道:“呀,好漂亮的小姑娘,晚生在扬州呆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便是艳蹊楼、丽华苑的头牌,也没有姑娘这般艳绝人寰哪!”
结绿冷笑道:“哦,怪不得你一路跟着我,原来是看上我的美色来着?”伸出手指勾了勾,道:“书呆子,过来。”
那书生颠颠地凑了过来,云八云九让了位置出来,却把他夹在中间,那人也不客气,只管坐下了。结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弯起了眼,笑意盈盈,道:“姑娘相问,岂敢不答,只是小生报过名字,姑娘是否也得把芳名奉告?”
结绿道:“那有什么难?你先说。”
那人道:“小生的名字很文雅,名如其人。姓宋名辞欣,辞藻的辞,欣欣向荣的欣。”结绿明显地有些失望,但还是道:“告诉你吧,我叫结绿。”
宋辞欣一愣,道:“耶律?各位可是从北方来?”结绿道:“可不是,一路走来,江南比我们北方要暖和多了。”
宋辞欣道:“哦哦哦,暖和多了。不知各位来此有何贵干?”
结绿道:“我们来找人。”
宋辞欣却没再问他们找什么人,见小二上了菜来,却依旧坐着不动,结绿不再理他,动手给赵樱布菜,宋辞欣怔怔地看着,赵樱微笑了一下,道:“相逢是友,公子与我们一处用些饭可好?”
宋辞欣似乎正等他这句话,趁势道:“如此多谢。”把扇子合了插在腰带里,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下箸如飞,倒象饿死鬼初投了胎一般。
结绿和云四云八云九愣愣地看着他,结绿道:“你几天没吃饭了?”
宋辞欣道:“不瞒各位,前日与家兄拌嘴,小生负气出走,却身无长物,因此饿了两天。”结绿扁起了嘴,道:“身无长物?你不是有把扇子吗?把扇子一卖,不就有钱了?”
宋辞欣忽然红了脸,过得片刻道:“卖不得,不瞒各位说,这把扇子是艳蹊楼的小煦姑娘送我的,我若去找她时不拿这把扇子,她就不大搭理我,因此只得天天拿在手里。”
结绿和云七云八都忍俊不禁,连赵樱也笑了起来。结绿道:“那冬天下雪了,你也拿着扇么?”
宋辞欣义无反顾地道:“自然也得拿着,要想让小煦姑娘青眼有加,自然得标新立异,不然如何彰显我潇洒风姿,如何在万人丛中脱众而出?”
结绿“啧啧啧”几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道:“给我看看,是什么好扇子。”
宋辞欣道:“扇子虽一般,别人却碰不得,给你看看倒可以。”抽了扇子出来,唰地一声打了开,上书“春江花月”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显见功底不浅,宋辞欣两眼放光,陶醉无比、神魂颠倒地道:“这是扬州人送小煦姑娘的雅号,我就写了在扇子上,真是人如其名、相得益彰啊!”
结绿笑道:“你倒真是一片痴情啊!这两天没处去,怎不找你的小煦姑娘去?”
宋辞欣叹道:“整个扬州追小煦姑娘的公子哥儿多了,我身无分文,如何去的,哎,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摧心肝!”说罢伸手按住了心口,仿佛心痛无限。
结绿被他酸得倒牙,笑道:“何等的佳人,让你痴迷如此,我却不信。她的相貌,比我如何?”
宋辞欣道:“春花秋月,各擅胜场。姑娘如不信,去一看便知。”
结绿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去看一个……烟花女子……”转头看看赵樱,赔笑道:“爷,咱去……看看吧?我和小四儿云八云九还没去看过热闹呢,老听小山说的热闹。”
云四不置可否,云八云九也想去看,眼光却躲躲闪闪不敢看赵樱,那书呆子却道:“姑娘差矣,小煦姑娘她可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她乃是艳蹊楼的当家三老板是也,如此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沉鱼落雁、清灵隽永、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结绿“呃”的一声干呕,及时打断了他。
宋辞欣恼怒,颦着柳叶眉看着结绿,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么?”
云结绿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恶心。”
赵樱微笑,道:“待会儿你去找身男装换了,爷就带你们走一遭,去见识一下这位兄弟口中的绝世美女。”
第十二章 春江花月(上)
等到天色黄昏,一行人在宋辞欣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到了艳蹊楼中。
艳蹊楼分前楼后楼,前楼高七八丈,长宽均十余丈,大堂中空,上一层沿雕花围栏设一个个雅间,门可开可闭,悉听尊便。要挂上帷幕,隔着轻纱看歌舞也可。雅间后一条环状甬道,对过依然是雅间,不过换了功能,内有各色物品齐全,可与佳人作巫山云雨会。上楼的客人均走大门两侧的小楼梯,另有一道宽宽的楼梯从正对门的楼上通下,铺着大红描金的地毯,连着一个大大的歌舞台子。台下是饮宴的雅座,环歌台而设。
后楼是一间间的密室,与前楼有三条通道可连。
艳蹊楼是扬州最大的风月宝地,莺莺燕燕、珠环翠绕、穿梭来往,乱花迷眼,公子佳人,朝云暮雨,端的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今日坐镇大堂的,恰好就是三当家“春江花月”丁若煦姑娘。
丁若煦今年一十七岁,花月正春风的年纪,长发如鸦雏,肌肤如皎月,五官玲珑剔透,眉眼清明雅致,全身上下都是江南女子特有的钟灵隽秀,一举手,一投足,轻盈舒缓,自在怡然。
她坐在入门左侧当家人专用的一处高台之上,面前一张小几,放了一整套的青花细瓷茶具。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叩着案几,眼睛却瞄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
宋辞欣带着赵樱等进来,只觉一股暖风挟着脂粉香扑鼻而来,大堂中人来往,达官贵人,窈窕美女,勾肩搭背,打情骂俏,乱哄哄好一派盛世的流韵。
丁若煦看到他们,把众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从台上一跃而下,瞧身法,轻功竟是不低。
她走到宋辞欣面前,斜着眼道:“小宋,这两天去哪儿了?”
宋辞欣赔笑,作揖,奴颜卑骨:“出去闲走走,适逢这几位朋友,一见如故,特带他们来见识见识咱们的艳蹊楼。”
丁若煦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不回来了!”转头道:“这几位公子,可是头次来咱们扬州?小女子是这里的三当家,名叫丁若煦,各位叫我小煦就好。各位上面雅座里请,待会儿姐姐们轮流登台献艺,若瞧中了那位,可直接叫小花告诉我,要什么东西,也和小花说。小花,过来带路!”一把拖了宋辞欣的后领道:“你,跟我过来!”揪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一个小子跑了来,眉眼精明外露,把赵樱等领到二楼雅座坐好,道:“小的叫小花,各位可是要茶?要酒?要点心?要名菜?要唱曲儿的?要弹琴的?要会说笑话的?要会对诗文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