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似乎也是予宋人,自知失言,顿住不说,赵樱趋到他身边,道:“小江想说什么?说我们不是淳于雁台的对手?中原的兵法战阵之术,金律却是不擅长。”
慕容江道:“兵法战阵若是处处都管用,你们又何苦思谋着渡江。”
这句话噎得赵樱上不来气,他苦笑着摇头,道:“小江啊,我倒不知道你这么会堵我的话!你也是予宋人,怎就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慕容江沉下脸,不再开口。
赵樱看看他脸色,柔声道:“生气了?别这样,算我错了不行?你接着说。”
慕容江却是懒得再说下去,道:“你们拿一把长刀来,我给你们演示一下金律兵士操练中的砍杀三十六式,谁拿一柄长矛来和我对敌?”
萧阑珊道:“我来我来!”
赵樱横他一眼道:“你们萧家的武功疯疯癫癫,没轻没重,还是本王来。”过去抢了一柄长矛,跃到场中站好,慕容江把外衣脱掉,只着一身深青色劲装,更显得身形修长挺拔,接了萧阑珊递过来的长刀,走到赵樱身前两丈处站好,道:“第一招,催马下阴山!”长刀挟起一股劲风,直劈赵樱的天灵盖而去。
赵樱举枪反挑,如矫蛇出洞,灵动迅捷,枪尖绕着他刀转了几圈,慕容江却已变招,长刀回砍,拦腰扫了过去,口中道:“白雾连天起!”“顺水急推舟。”“长风出雁门!”
他手上不停,口中报招式,与赵樱枪来刀往,片刻过了十余招,两人都是高手,却是越打越快,场中刀气纵横,枪影缤纷,待三十六招演示完,慕容江拔身跃起,退后三丈,道:“睿王殿下,予宋兵士出枪有你这么快吗?”
赵樱道:“还说我?金律那个兵士有这般轻功?”
慕容江道:“再来一遍,这次慢一点,让萧将军看清楚。”长刀一挥,又从“催马下阴山”开始使起,赵樱举枪相迎,却也跟着放慢了速度,从头把招式又演练一番,萧氏三雄在一侧看得目不转瞬,待两人收招,萧冬白道:“好功夫!这三十六招,简单利索,却是刚劲有力,大巧不工,金律贼子的敌营中,也有的是人才。”
赵樱却忽然道:“小江,我还没打过瘾,再来练练!”长枪化为一道光影,向着慕容江疾驰而去,慕容江骤不及防,只得连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纵身跃起,身子在空中顺着枪风几个斜旋,长刀凌空下劈,他内力不如赵樱,刀枪相击,借势飘远了些,赵樱却跟着举枪追击,竟是招招紧逼,又打在了一处。
萧冬白看得乍舌不已,道:“这孩子好轻功,睿王爷从哪里淘来的宝,这般身手。”
萧华蓥道:“他内力不及睿王爷,若真刀实枪地拼杀,恐要落败。”
萧冬白道:“连我都败了,他又焉能不败?只是这九王爷今天怎么了,那孩子来时脸色就不太对,他却缠着他不放。”
慕容江与赵樱枪来刀往,初始打的过瘾,渐渐胸口的血气又翻涌上来,越来越是难受,抽个空子道:“快停手,我……”赵樱悔悟过来,连忙收招,慕容江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忙拿刀撑住,微怒道:“你疯了?”
赵樱后悔不已,道:“我忘了你才跟你那叶梒生过气,对不起,对不起。”伸手去把他脉息,慕容江甩开他的手,慢慢站起身来,萧冬白等疾步跑了过来,问道:“小兄弟,你可是有什么不适,我叫军医过来看看可好?”
慕容江微笑道:“不用。适才演练的招式,萧将军可记下了?”
萧冬白道:“记下了,只是……”
慕容江道:“萧将军是武学高手,若要对付金律兵士,只在速度和机变上下下功夫就可,就如适才睿王那样,他实则已给你们演示过了,运用卸力、借力打力再加上灵活的身手,金律也未必不能敌。”
第二十三章 诏宁遗孤
赵樱道:“这卸力、借力打力在萧家刀中用得也甚少,萧家刀大开大合,纵横狂霸,萧将军更是人如其刀,嚣张跋扈,还是本王给你想想办法吧,回头来教教你的兵士。”
他突然转头看着慕容江,道:“小江,这招式倒是好说,容萧将军慢慢参详即可。我们予宋军队还有一个致命的硬伤,那就是我们的弓箭,我们弓箭的射程与金律相差太远,而且这是天生臂力限制,人为无法改变。”
萧冬白皱眉道:“是啊,鞑子个个身长体阔,一身蛮力,单是弓箭的规格就比我们的大,我们的兵士拉他们的弓,死活拉不满,更别说射箭了,可是吃了好大的亏。”
慕容江道:“这个容回头再说好吗?”
赵樱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道:“好,我先带你回健康。萧将军,你等我消息。”带着慕容江上了马,与萧冬白拱手作别,疾驰而去。
慕容江不再策马,靠在赵樱肩上,昏昏睡了过去,赵樱拿斗篷裹紧了他,策马狂奔,直到长江岸边,才叫醒他,找到船家,两人一马上了船,慕容江接着靠在船边,无精打采,赵樱道:“江上冷,斗篷给你。” 给他把斗篷盖好,道:“你接着睡吧。”
慕容江折腾了几天,着实疲惫不堪。迷糊了一会儿,总算慢慢回过精神来,半眯着眼,看那一江寒水被夕阳染红了半边,几只水鸟在水上翩然飞过,想起要回去面对的叶梒,心中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语道:“硬伤?我也有硬伤啊,那就是叶梒。如何才能疗伤?”
赵樱听在耳中,却是微微一笑,装作听不见,过得片刻,指着对岸那巨大的岩石道:“小江你快看,燕子矶在夕阳中多美!”
慕容江看了一眼,道:“是不错,待会儿上去看看可好?来健康后一直在忙,还没顾上去看。”
赵樱道:“小江,我倒想问问你,你天天这么疲于奔命,看来比本王还忙,你累不累?”
慕容江歪着头,却不理他, 沉吟片刻,道:“睿王殿下,适才你说的予宋的皇帝要撤到临安去,让你在这儿迎敌,是真是假?”
赵樱道:“真的,而且我立下了军令状,若打输了这场仗,提头去见皇上。”
慕容江道:“若赢了呢?”
赵樱笑道:“恐怕这头还是保不住,左右是一死,不如在死前想法子打个胜仗,也好名垂青史。”
慕容江到:“我本来还想和你谈谈条件的,不过对着一个将死之人,却是没什么兴趣了。”
赵樱登时来了兴趣,道:“你要和我谈什么条件,你说!本王听了觉得划算,也许就不舍得死了。”
慕容江道:“你让我再想一想,等没人的时候再说。”
船慢悠悠地晃到对岸,天色已全暗了下来,赵樱带着慕容江上了燕子矶。
燕子矶位于健康城北直渎山上,因石峰突兀江上,三面临空,远望若燕子展翅欲飞而得名,地势险要,历来为军事重地,此时予宋和金律征战期间,上面却昼夜驻扎的有兵士,见到两人便过来盘问,赵樱亮了一个腰牌,带着慕容江径直走到江边,江风浩浩,明月未升,夜色中江水静静地东流去,几点渔火远远地闪着隐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