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微微有些尴尬,闷闷地道了声“没有”,再不敢随意翻动。谁知,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没过多久,竟也睡着了!
翌日醒时,已是天际翻白,天光大亮。
两个被方守成特地买来服侍江月的小丫鬟一个替她准备了衣服,一个打了水来,作势要为她洗漱。江月早习惯了自力更生,忙后退一步,抿嘴露出个笑,“不劳烦二位妹妹,我自己来就好。”
那两人面面相觑,只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主人。不多犹豫,二人登时屈膝跪下。
江月被这架势吓得一怔,忙伸手去扶,“你们……哎呀,快起来。我素来住在军营之中,不习惯旁人伺候,你们……你们一旁站着就好,若有需要,我自然会说的。”
都说由奢入俭难,江月早打定主意,此地不宜久留,否则时日一长,祁璟难免会看出她的破绽,因此,能从简的地方,还是一切从简得好。
想到祁璟,江月心中一动,重新惦记起来解释的事情。她动作加快,更衣洗漱都没用太多工夫儿,除了劳烦其中一个自称青缳的丫鬟替她绾了头发,其余皆是亲力亲为。
收拾妥了,青缳主动问道:“姑娘是要立时用膳,还是先去明德堂拜见先生?”
江月摇了摇头,“昨日那位祁大将军住在什么地方了?”
青缳一愣,好似有几分迟疑,“这个奴婢倒不大清楚,也许是竹园,也许是松园……应当总离不了这两处便是了。”
“唔,那你领我去找他可好?”
“是。”
去过了竹园、问过了松园,直到最后绕到了前厅,江月却没有看到祁璟的半个影子。
她没由来的心中一慌,失神落魄地站在厅外的院子里,不知该再往哪去找才好。
“婉婉?”方守成试探地唤了一声,见回过身来的果真是江月,欢喜不迭地迎了上来,“妹妹怎么起得这么早?在这里等守成吗?”
江月不敢失礼,忙换上一笑,“方大哥早,我……我后来改过名字,唤作江月,大哥叫我江月吧。”
方守成微愣,将信将疑地问:“这不是师母给妹妹起的名字?怎么……倒改了?”
“这个说来话长,改日我再向大哥解释。”江月竭力敷衍,话锋一转,“将军呢?怎么不见他?”
“哦,祁将军呀……我听管家说,今日天未亮,他像是有什么急事,直接走了。”
江月倏然变色,他走了?
察觉到自己身份的不对,所以离开了?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方守成摇头。
江月像是被人一把掐在了心窝上,蓦地一阵刺痛,说不出的难过。
方守成见她脸色不好,忍不住问道:“怎么?妹妹有事要找他?”
“也没有……”江月踟躇不语,神色却是怅惘得很。
方守成权当她是受祁璟威迫已久,安慰地一笑,不再追问,反倒引了旁的话题,分散她的精神,“妹妹可用过早膳了?我让人摆在厅里,咱们一道用罢。”
江月恹恹颔首,并未表露疑议。
方守成虽看重江月,却也诸事缠身,轻易不得闲暇。好在他正巧要去书院,念及江月自幼喜读诗书,索性叫人套了车马,二人一道往京郊的书院里去了。
可惜,书院男子居多,方守成只把江月安排在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不曾领她四处闲逛。
江月坐着,既是无趣,又是不安,半晌之后,到底是忍不住,试探地问:“先前大哥说早听闻我会过来,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娶妻
方守成正读着学生的文章,时不时提笔勾点两句。听到江月问话,他笔下一停,笑着抬头问:“其中曲折,祁将军没告诉过妹妹?”
江月迟疑地摇头,究竟是祁璟没说,还是他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穿越,实在不得而知。
方守成只当祁璟平日苛待江月,是以懒怠向她交代明细,当下轻声一叹,撂了笔,“这事说来话长,当初恩师遭受无妄之灾,我们奔走无效,实为平生大憾——”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之前种种挫折,良久才续言:“后来,我们听说妹妹充入祁将军军中,又知祁将军原是由永乐侯一手提携到今日地位,因此,便由永乐侯牵线,请祁将军代为照拂姑娘。”
江月满面愕然,原来……原来祁璟当初纳自己在身边,当真是为了庇护,而不是……她竟然误会他这么久!
“年前,永乐侯曾来信告知我,祁将军军务繁忙,前线战事吃紧,留着妹妹并非长久之计。因此,希望能由我来照顾妹妹。守成今日成绩,俱是拜恩师所赐,替恩师照顾妹妹,自然也是份内之事,因而我便回信答应了永乐侯。”
方守成说话温平,清和的声音像是在吟诵一首诗。
江月至此方恍然大悟,难怪祁璟会一早便离开,难怪祁璟就算面有不豫,也不曾来质问她半句,难怪他坚持要来雍州,难怪他从一开始就担心挂记着自己……她是他的责任,是他的负担,他根本无所谓自己是否欺瞒过他!
如今他可以撒手不管了,自然要急着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再与自己做无谓的纠缠。
江月苦涩一笑,良久方道:“我懂了,多谢方大哥。”
清明时节雨纷纷,江月单手撑伞,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一双绣花鞋包裹着的精致脚儿来回摆着,透出主人的百无聊赖,更有几分寂寞心事。
她在寂寞什么?
连江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祁璟的离开让她这么失落。
失落到宁可枯坐在这秋千上闲荡,也不愿随着方守成和他的学生们往城郊踏青。她原先是最爱这样的热闹,偏偏如今,半分心思都提不起来。
是因为欠祁璟一个解释吗?所以觉得心被放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没个着落。
还是……习惯了每日早起,帮他整理文书,再由他陪着,去城外的原野上纵情纵马。
抑或者,在辗转难眠的深夜,失去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拥抱,所以在这料峭春寒中,格外怕冷?
其实,那个答案明明就压在心底,可江月不愿意拨开遮住它的云雾,情愿这样懵懵懂懂,等那份不该有的牵挂渐渐淡去。
祁璟有那样的薄唇,想必和父亲一样有一颗薄情的心。就好像他和父亲一样,连一句实话都不曾交代,便将自己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自此一别十余年,不闻不问,不再相见。
晋、雍两州交界之地,亦是风雨凄迷。
祁璟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面前之人磕了三个头。那人干脆受了,待祁璟起了身才呵呵一笑,“你既然决意这么做,我自然会竭力在邵相面前为你斡旋,不过……”
那人顿了顿,颇有几分无奈,“邵相虽然精明,但他如今大权在握,是否还有心于这些事情,我可就不敢向你打包票了。你也不要太过贪功,想把关外九城毕其功于一役,实在有些困难。”